步步骄_作者:西木子(48)

  甄柔一听曲阳翁主,突然间灵光一闪,她不应该只听信甄志谦一面之词,当再问母亲才是。

  飞快起身,去了厅堂。

  甄志谦一贯不与她们同用午食,厅堂除了曲阳翁主,只有陆氏和甄姚母女。

  甄柔按捺住急切,等午食毕,趁服侍曲阳翁主午休的当头,屏退左右,跽坐榻前,向曲阳翁主问道:“母亲,我们真的和曹家有这一段公案?”

  曲阳翁主一袭白布宽袖大袍,侧身躺在榻上,单手支头,宽袖顺势滑下,露出一截莹白的皓腕。

  彼时又散了发,只见乌发雪肤,神态慵懒,别有一种成熟女人的迷人风情。

  她半阖着眼,正耐着性子听甄柔说话,却不想听到曹家人的事,猛地睁眼,目光冰冷,红唇吐出极度厌恶的语气。

  “曹家不仅是你们甄家的仇人,更是我们大汉的仇人!若不是曹谭这等宦官祸乱朝纲,弄得政治不明!又苛捐杂税弄得民不聊生,又岂会让那群平民发动了一场遍及全国的绿领起义?各地州牧、郡守也就趁此镇压的机会,纷纷自立,割据我大汉天下!”

  曲阳翁主是大汉皇室的翁主,是天家刘氏的女儿,自然免不得情感偏颇。

  甄柔认为若天子圣明,又岂会听信宦官谗言?

  只是她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一点,也不会与母亲讨论今时局面。

  她等曲阳翁主心绪平复了,才再追问道:“祖父真的是因为曹谭才郁郁而终?而齐侯曹郑被诟病‘曹贼’,也是因祖父而起?”

  曲阳翁主一听曹郑的名讳,眉宇间就蹙起厌恶之色,但是见甄柔认真问她,到底压下心中情绪,道:“确实如此。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曲阳翁主看上去目下无尘,似乎任何人事都不放在眼里,其实心思细密,转眼就问到甄柔身上。

  感受到母亲怀疑的目光,甄柔竭力镇定,勉强笑着解释道:“这不是齐侯曹郑之子,衮州刺史曹劲送来贺礼示好,女儿便向伯父禀告,却不想从伯父那得知了这一段恩怨。”

  听到曹劲的名字,曲阳翁主神情恍惚了一下,“你说的是曹劲,阳平公主的次子么?他没有被抓住呀……”

  呢喃的话语刚溢出口中,曲阳翁主猛地一怔,似反应了过来,她平躺回枕上,闭眼道:“好了,我乏了,你也回房午歇吧。”

  甄柔此时也无暇他顾,就未注意到曲阳翁主的异样,她闻言只如蒙大赦的离开。

  一路强撑回房,说了一声她要午歇,就兀自去了外衣发笄,倒榻就睡。

  姜媪和阿玉见她这样,以为心情不好,也不好多问,放下帷幔,就悄声关门退下。

  屋子里一下静悄悄了,帷幔里也暗沉沉的寂静了。

  甄柔睁开眼来,忍了许久的泪方落了下来。

  她在被子里侧卧蜷缩着,任由泪水一点点濡上枕间。

  没有人知道她哭了,也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甄柔这个午觉长了一些,一直睡到了傍晚。

  身边的人本是有些担心,但见她起身后,一切如常,仍旧和甄姚嬉笑打闹欢作一团。

  唯一不同的是,她对甄姚的婚事更上心了,众人见了,只当婚期近了,她们姐妹情深,甄柔舍不得甄姚远嫁。

  到了八月二十六日,甄柔十六岁生辰这日,甄家大娘子甄姜携夫带子赶回来了,同一天回来的还有甄明廷。

  甄柔和甄姜是同一天生辰,那一天晚上甄家自是热闹非常,甄家人阖家欢聚一堂。

  丝竹管弦,歌舞奏乐,推杯换盏,一直欢闹到深夜。

  许是高兴,也是离别在即的惆怅,或是其他纷杂情绪,甄柔这一晚喝得酩酊大醉。

  被众人不放心的送回房后,甄柔突然抱住搀着她的甄姚不放,像一个孩童般嚎啕大哭,一声一声“阿姐”的唤着。

  让甄柔这一哭唤,本已有些醉意的甄姚,索性也放任自己的醉意,只当是婚前最后一次放纵,在榻上回抱住甄柔,跟着哭了起来。

  屋子里灯火通明,甄家的女人们都在。

  看着榻上相依哭泣的两姐妹,都不禁被即将的离别之情感染。

  站在一旁的曲阳翁主、陆氏和甄姜,纷纷忍不住潸然泪下。

  可该来的日子还是如期而至。

  永安三十二年九月初三,黄道吉日,宜嫁娶。

  甄姚嫁了,远嫁到千里之外的京城长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