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怜的姑娘,这么小就要流落在外......不知道你爹犯了什么邪,我跟他闹过无数次,他嘴皮子一点儿都没松,你爹一向听我的话,可这次连我都说不动他......“
方小镜心头一热,哽咽道,“我知道娘亲是为我好。”
说到这里,委屈和悲愤夹杂在一起,泪水成雾蒙住了盈盈双眼。
“娘跟领队的说好了,你今天晚上就随他们启程,出门在外,一定照顾好自己。凉州在塞北,不比江南,风大天寒,要多带衣服。等你爹回心转意,娘给你捎信你再回来。”
方小镜抱住娘亲,终于大哭起来。
十六年来,她从未走出过綄纱镇,日子平淡安稳,虽无华衣珍馐,但胜在知足常乐。此去塞北,山高水长,风雪漫漫,就连有生之年能否再回家乡也不得而知,方小镜心中酸涩而忐忑。
当晚,方小镜一身青年男子装扮,见过了领队大叔,告别了娘亲,踏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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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风光,除了冰雪皑皑,便是寒风凛凛,与江南水乡的景致截然不同。方小镜这些年见过的雪加起来也没有这几天看得多。不过她心境开阔,既已离家,就做好了面对路途艰险的准备。好在一路安稳,并无大事。
这天中午,日头高悬,冬日难得的好天气,以至于方小镜觉得有些诡异。商队在驿站停下来休息。
这个驿站不算大,此时却有几匹马拴在路边,棚子下有几个头戴斗笠的壮汉在喝茶。从背后看他们,身形甚是魁梧,尤其是坐在东边上首那位,虽然不动声色,却隐隐透出压迫。
领队大叔要了几碗茶,顺便向小二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小二一边添茶一边小声告诉他们,
“再向北走就是凉州,过了凉州便是北华国境了,凉州守城的军爷太软弱,我们做点小本营生的买卖也不容易,利小不说,还要提防北华国的土匪时不时打劫一番,轻则家财被洗劫一空,重则小命不保喽......”
方小镜正喝着茶水,抬首举杯时看到坐在上首位置的壮汉正在抬起的胳膊微微顿了下,轻抿一口随即微微摇头放下茶盏。
听到这个地方混乱之极,方小镜的心莫名有些慌乱。扶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像是看出她害怕一般,领队大叔哈哈大笑,扬声道,
“我们做采买的,边境几乎走遍,最南边见过下蛊的毒妇,最西边走到大漠边缘,最东边买过虾蟹,就剩这北境待老汉来闯一闯啦!小后生莫害怕,就算遇到土匪,老汉也定会护你周全。”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目光集中到方小镜身上。方小镜一时激昂,也朗声回答,
“晚辈虽未曾出过远门,但也听说书人讲过刘关张桃园结义的故事,承蒙各位伯叔父一路照料,晚辈愿与各位共同进退。“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大笑从角落传来。
正是那桌壮汉之中的一位,他没有动身,眼光却向方小镜这边瞟过来,右手放在唇边似是刻意压低声音,但他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传到方小镜耳边,
“小小弱女子,哪里来得如此气概?只凭穿着一身男子衣裳?纸上得来终觉浅这句话怕是还没听过吧!“
说完,他竟觉得遇到乐事一般,仰天大笑起来。
上首位置的男子好似也在轻笑,却也警告的看了方才说话的男子一眼,那人立刻止住大笑,不过从他抖动的肩膀可以看出来他压抑的很辛苦。
方小镜从来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这么放肆调侃过,顿时俏脸羞的通红。
那男子说得不无道理,她在离家之前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这荒冷边关,遇上劫匪,刚才的激情昂扬并没有什么帮助。
还好领队大叔解救了她的窘境,“小小弱女子有这样的情义也称得上有胆有识了!”
又喝了半盏茶的工夫,小二又来一句,
“劝各位歇完早上路吧,看这日光,必有一场风沙。”
于是稍作休整后,领队大叔便大声吆喝商队集合上路。此时日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散着有气无力的光,回首遥望他们踏过的官道,已是漫天昏黄。商队必须在风沙到来之前赶到百里之外的凉州城,这也是他们此行的终点。
马儿行走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驿道上,离家已半月有余,一路风尘仆仆让方小镜感觉身体沉重许多,若是赶路急,出了汗,更是腻的全身发痒。她只盼望能顺利到达凉州城,痛快的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