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已是听过太多遍,援军仿佛就是块看不见的糖,觉着苦了就去想一想。它吊在每一个坚守着的士兵心上,却不知究竟何时才能吃到口中,也不知究竟有没有那块糖。顾暮攥紧了衣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师父...真的有援军吗?”
说完,她转头看着身边的张光炜。
那人闻言微微沉眸,刚想回答时,却被帐外急促的禀报声打断。二人连忙冲出帐内,却在望见帐前时双双愣住。士兵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喊道:“我们打平了,没有输...可叶将军伤得太重,快去叫军医来!”
守营的士兵闻言,连忙赶去叫军医。顾暮脑中嗡嗡地想,她推开张光炜想搀扶自己的手,僵着步子走上前去。那人身上尽是血污,都分不清是从哪些伤口上流出的。胸甲的战甲被斧子劈开一道长口子,隐约能看出骨肉来。
可还没等自己仔细分辨,匆忙赶来的军医便叫士兵们将叶惘之抬进了营帐。帐帘猛然被掀开又被合上,顾暮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营帐,指甲将手心都扣出了血。
也不知站了多久,肩膀突然被人搭上。
她回过头去,就看见了望着自己的李虎。那人眼中藏着几分哀痛,见姑娘转过头来,却还是笑着说:“没关系的,叶将军福大命大定能挺过去。”
顾暮听罢轻轻‘嗯’了一声,复又回身看向营帐。李虎见此,缓步走到那人身边。方才硬装出来的兴奋已然退去,他苦涩开口道:“其实我们也不算打平手,是瀚北的君主叫停了约战。”
视线仍是凝聚于帐前,顾暮僵着声音开口道:“无论战果如何,能活下来就好...”
李虎听她如此说,抬手用力抹了把脸,哽咽道“叶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能一起回到京都。”
话音散在空气中,没人回应。
天色渐晚,营帐前又搭起了火堆。
鼻子前是散不去的血腥味,这味道宛若是一只手死死掐着顾暮的心。无从再去回应什么安慰的话,在渐渐浓郁起来的黑色中,她只觉得冷。
等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军医才从营帐内走出。
李虎看了眼站在原地的顾暮,便连忙上前询问情况。军医擦着额前的汗水,累得连话都说不来,只能摇摇头示意着没事了。
一直不敢上前的顾暮远远看到了结果,悬着的心才真正放下。浑身的力气去像是被抽了个干净,她忍着腿上的酸痛走上前去,同李虎道:“我进去看看。”
一掀开帘帐,浓烈的药香便扑鼻而来。药香压过了血腥味,让顾暮脑中清明了不少。
张光炜坐在叶惘之床铺边,听见脚步声就转过头。他见是顾暮进来,便站起身将座位让给那人,轻声道:“没事,睡着了。”
姑娘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张光炜抬手拍了拍顾暮的肩膀,便抬步走出帐内,将空间留给二人。
床铺边的小案上燃着烛灯,留下小小的光影。她抬手抚上叶惘之的脸颊,轻轻为其抚平了眉头。那人身上裹满了纱布,有些纱布上还透着红。垂在身侧的手指因为疼痛而无意识地抽动着,姑娘伸出手,将他冰冷的指尖包裹在自己的掌心内。
低下头来,顾暮缓缓贴近叶惘之的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一下,两下,三下...如此有力,如此鲜活。
她终于笑了,身体的温度渐渐回暖。
本以为在这场仗后,援军就能到来。可瀚北只歇了几日,便又发来战书,这次却仍是点名叫叶惘之出阵。
战书传到大瑞营内,便给了深陷泥泞的先行军们承重一击。
没有督帅,没有援兵,他们如同是被丢到了一座荒岛,不知未来。
☆、待战
张光炜坐在指挥帐中,两只拇指紧扣着太阳穴。桌案上点着烛灯,案边放着一堆未开封的信件,而在他面前的则是瀚北新下达的战书。
瀚北这招棋下的甚妙,他们明知道叶惘之无法应战,却还是特意针对地下了战书。
没有了首领,剩下的士兵都失去了气势,绝望渐渐充斥在军营中。是出战放手一搏,还是继续在营内等着援兵前来。粮草日渐减少,天气却越来越寒冷,无论进退都像是艰难的决定。
战书拒绝一封又来一封,瀚北方不断给大瑞增加压力逼他们出战。
到后来甚至是朝先行军的营地上,送去侮辱的信件来嘲讽他们的拒战。先行军的士兵们很是气愤,却没有办法反击,只是被迫忍受着这份屈辱,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援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