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模样的眼睛,看着,就像能望见自由。
耳畔蝉鸣声渐渐,日子离盛暑是越发的近了。
杜思齐回到房间里,将屋里的烛火给点了,依着光亮,看香囊上的针脚发呆。这针脚缝的很细,一看就是花了功夫的。
出征前那丫头曾上门找见过自己,他都给回绝了。杜思齐甚至能想象出那双眸子中的失望,可他宁可让姑娘眼中的光黯淡下去,也不愿看着它沾染上尘埃。
它就该是纯粹而真实的,是真真假假间唯一让人安心的注视。香囊的边角上绣了一朵小小的莲花,不仔细看还真发不现。
杜思齐弯唇想笑一笑这少女心思,门却被敲响了。他只能停下心中的思量,上前将门推开,门外站着一侍女。
见门开了,那人将手中的事物递上,恭恭敬敬地说道:“大少爷,老爷让我将聘礼单给您。”
杜思齐伸手接过,简单嗯了一声,就转身将门关上。他看着手中的聘礼单,抬眼望着放在桌上的香囊,自嘲地笑了。
他缓步回到桌边,将手中文书放在那香囊之上,覆盖住了顷刻间的触动。
梦醒了,还得面对着的是现实。
新军整改之际,叶惘之忙得不可开交,下了朝便整日呆着校场里训练。天气愈来愈热,回来时人往往回来时是累的连话都说不出。叶夫人每次见着了,都是好一番的心疼。每每如此,叶惘之便会劝着母亲宽心,他一门心思的扑在上面,是再多的苦都吃的了。
这场景与顾暮来说有种莫名的熟悉,她看在眼里,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着了似的,呼吸都带着沉重。仿若是滔滔江水中渺小的鱼,明明翻不起波澜却又不甘心随流而去。
之前败仗打的甚是惨烈,新军整改完善的训练便更是严酷。
叶惘之一行军中将领是下定了决心要将新军给完善起来的,为了日后一洗雪耻时的荣光,现在的这一切便都是值得。经历过失败而涅槃重生后的军队,必须得平定瀚北之乱。
时间没留给他们太多空余感伤,向前走的每一步路都得是尽了全力。
我们再哪一方失败,就得在哪一方站起来。这样才对得起那时出城迎接的百姓,配得上流过的血泪,以生的热切去慰问战亡的英灵。
顾暮在屋里待不住,便常往校场去看他们训练。
校场里新兵训练的专注,她不忍心打扰,只得绕到后面小心地看上一眼。叶惘之他们顶着骄阳站在校场的台子上,底下士兵站的整齐。杜思齐台子的一角,也不是在想些什么,环抱着手没有说话。蒋杰正来回的踱着步子,像是在讲些对敌策略。
今日正巧有朝廷派来的巡察使,来检验训练情况,而后上报于朝廷。那人虽说是背对台上,站在队伍的最前头。但却是一个劲儿的朝阴凉处挪,一副恨不得避着阳光的模样。
顾暮来时,他们应该已是训练了好一段时间。
蒋杰正话刚讲完,巡察使便走上台前,许是从军训练地累了,走路都有些虚脱。上台后,也不看一看其余两人,只是擦着汗朝叶惘之询问着何时休息。
听见他如此问,一侧的蒋杰正嗤鼻笑了。叶惘之没直接回答,只是莞尔说道:“使官稍等,我来问问底下的兄弟。”那人一脸的狐疑,想不通一个简单的号令怎么还得问问旁人。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退到旁边静看作为。
叶惘之稍作示意的微微垂首,而后朗声向下问道:“你们觉得该何时休息?”底下人皆昂起头,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日头愈渐偏西,巡察使站的腿软,实在是坚持不住,便上前想打个圆场:“这个...要不叶队长你就做个主。要不我们先让士兵们...”
他话还没说完,底下就有人出声答道:“驱瀚北,保大瑞之时。”
巡察使本以为这问话只是走个过场,没想着会真会有士兵来打断自己的话,脸上顿时有些摆不住面子。他四处飘着眼神想缓解下尴尬,见无人理会自己,便又朝身边的叶惘之看去,这会儿多少是带了点责怪。
后者自是没有理会,只朝下轻压了压手,示意那人稍安勿躁。而后,又问了遍:“何时该休息?”
这次是连一点犹豫都没有了,底下兵异口同声地答道:“驱瀚北,保大瑞之时。”如同宣誓般地呐喊,将这些天的辛苦都给宣泄出来。
叶惘之带着自豪的弯唇笑了,冲着身边人玩笑道:“今日让大人见笑了。要不您先去一旁喝口水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