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你说的。”他在她发间印下一吻,重又往那神圣无比的禁地深处而去。
再之后——没有再之后了。她能以人类头脑清晰铭记的,就是这狂风暴雨前最后的序章。
她一直闭着眼,在迷雾里行走,在黑暗洪流里沉浮不定。
她是偶然到访新世界的旅人,充满好奇,却一无所获。
她逐渐没了力气,无数次打算中途放弃,但又不服输地继续走了下去。突然,前方亮起火炬闪烁的微光,一整个沉于幽笼的未知世界,也在她视野尽头一点点浮现。
她像最浅薄无知的孩童,高举火把往前,自以为能征服这片土地。
“砰”一声,火焰于无风黑暗处倒卷,将她吞噬。躯体内被投下霍然蓬勃的火种,明明正熊熊燃烧,她却丝毫感受不到应有的痛苦。如日初生的是支配世界的热望,她看见太阳冲破永夜,看见凶兽脱出藩篱,看见遍布荆棘的王座被拭去尘埃,看见一双无形的手,为自己加冕。
她被蛊惑,往更深处行去。
“夜与……”那声音仿佛天籁般悠远,萦绕在她耳边。不知为何,被那样温柔地呼唤着,她眼角却陡然一颤,落下泪来。
我们在条律之中寻求出路,我们在困境之中描摹幻想。我们奢望的正是我们得不到的东西,即使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不去想明天和以后,哪怕即刻死去也没关系,占有你的这个瞬间就是我生命篇章里最磅礴嘹亮的凯歌,以此后所有时光与余烬为祭。
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又有谁愿意为我唱起挽诗?
感官复苏,有如春潮重响。黑暗诞育了她始源的本胎,终于,她取回自己残缺灵魂的另一半,发出挣脱禁锢的降世的长鸣。
此时,此刻,此地,她急切地想要摧毁并践踏什么,随便什么都可以。即将失去理智之时,那双令她无比眷恋的手却如旷野风息轻拂过头顶,带给她短暂的清明。
是无边的颤栗,进而升起滔天狂喜……她期待他与自己更深入的对撞,活色生香,触手可及……
渐渐地,她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了自己身旁的那个人,是谁——
永夜自大陆边界降临,所有光芒却都向她涌来。她就是谎言中唯一的真实,是异端之主,无冕之王。
☆、我的囚徒
他一直将她紧紧揽抱在怀里,直到她终于醒来。
刚睁开眼的时候,没人率先打破寂静。零清楚地知道这个名为夜与的人从此不再是夜与,神色复杂地注视她许久,说了一番类似自陈的话: “唤醒你就是我的使命。所以,你要恨我,也完全没关系。”
“旁人爱你又或者恨你,你完全不在意,不是吗?”她不曾回避他的触碰,语调却前所未有寒冷,“毕竟,那只是你的使命罢了。”
“不,你错了。人总是最爱他倾注了最多心血的事物,”收起所有表情,零像一个最冷血最客观的旁观者那样平静回答,“对我来说,这也不仅仅只是一场宿命的游戏。”
她置若未闻。
*TheSoulMaker总是满口谎言。现在,她是遵循本能相信他好呢,还是顺从理智摒弃他好呢……
她的灵魂从降世起便被禁锢,等待觉醒。而他就是她取回缺失的另一半的必经之路,打开久远传承记忆之锁的钥匙。
那一刻,至察之眼洞开。她看见了——广阔世界里的须臾过往,看见了统治大陆的人类所一直掩盖的“真相”。
游走于黑暗,被斥为不详的魔物、亡魂、女巫、外种等“异端生物”,其实才是大陆原住民。人类先祖则是来自外世界的流亡者,因于斗争中落败而举族迁徙,误入乐土。
为了占据这片富饶的土地,复兴昔日文明,自称【■■■■■遗民】的人类先祖大肆驱逐并扫清原住民。当最后一个异端也终于绝迹,他们却惊恐地发现——太阳不再升起,永夜席卷而来;支撑创世的本源缺失,大陆发出行将崩毁的哀鸣。
或许因为厌倦了流亡生活,■■■■■遗民不愿就此离开,再度迁徙。他们创造了将己身转化为“异端”以欺骗本世界法则的方法,从而令大陆存续。那就是被称为【创生之主】的异端之首的起源。
再然后,■■■■■遗民以自身外貌为范本,生产了数以千万计的子民——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以来自故土的科技赋予他们灵智,并将之投放于大陆各处,繁衍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