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楼道转角处有居民堆放的杂物,她和李小阮出门一般都是绕着走,訾静言却直接大步跨了过去,微微俯身,背影消失在了静悄悄的黑暗里。
她站在门边,一直听着他的脚步声慢慢变轻、变远,直到不太听得见了,才打算开门回屋里去。
钥匙还没用上,门就先开了,李小阮手上抱着两把伞,见双兖还在没走,便道,“外面又下雨了,我妈叫我给你们送伞去。”
她说着,把伞塞给了双兖,挥了挥手,“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才换了衣服,不想淋雨。”
这人说完打了个哈欠,顺手把门给带关上了。
双兖无奈,再次拿着伞往楼下跑。
訾静言没走太远,两栋楼前的路灯下还能看见他的身影。
她匆匆看了一眼,撑开一把伞快步跑过去,脚步声渐近,他闻声回头,她凑上前去举高手臂,訾静言配合地一弯腰,正好躲进了她的伞里。
他比双兖高上许多,她举着伞费劲,他就从她手里把伞接过去,等她把另一把伞撑开,才退开了一步,又往回走。
双兖奇怪道,“你不出去吗?”
他言简意赅道,“先送你回去。”
“几步路而已。”她心里暖暖的,摇摇头道,“不用送。”
他坚持,“走吧。”
双兖只好和他一起走回去,雨才刚落下来,下得不大,她脚下拽了晃动着的颀长影子,看他踩着浅淡的月色锦衣夜行。
两个人都没说话,一来一回,又到了单元楼楼下,訾静言略微把伞抬高了一些,仰起头道,“有月亮。”
双兖也抬头看,有是有,但是中秋已经过了,今天又在下雨,被雨水洗过的半轮白月罩上了一层阴影,月光稀薄,冷冷清清的不大好看。
他说,“夏目漱石,看过么?”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她愣住了,随即赧然道,“你那么早……就知道了。”
訾静言浅浅“嗯”了一声,平平淡淡道,“你当我大你九岁是摆设么。”
双兖低下头,瞧着自己的鞋尖,偷乐。
片刻后她转着自己手上的伞轻轻撞了撞他的,小声喊道,“訾静言。”
“嗯?”他没有回头,声音低低地从嗓子里滑出来。
这是双兖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轻轻的,她觉得这三个字真是非同一般的好听。
你还是你,有我一喊就心颤的名字。
她说,“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他答。
“嗯。”
她笑着,收起伞,像只鸟儿一样轻盈地扑腾进了黑暗里,他听着她踩着阶梯上楼去,转身行在雨中,笑意萦绕。
今晚月色很美,是一句很有名的话,由夏目漱石的句子翻译过来的——我喜欢你。
他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回应她,不是临时起意。
早在双兖到北京的第一天,就用纳兰容若暗示过他。
他在来垠安的飞机上想了许久,有些话该怎么对她说,太过直白了缺乏新意,太过委婉了又缺乏定力,唯有同等程度的含蓄,才不算辜负她心意。
双兖这个晚上没能睡着。
她一回来李小阮就缠着她问怎么样怎么样,她说就那样,把她给打发掉,李小阮不满道,“一点分享精神都没有,没劲。”
双兖回敬她,“你和江生余我不也没问。”
李小阮哼了一声道,“不跟你说了,明天就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了,我要早点睡,明天早点出去玩。”
想来她闹着要提前回来的原因就在这儿了,双兖只问她,“你想好跟李阿姨怎么说了吗?”
李小阮答得飞快,“我说明天秋名湖上有划船比赛,你要我陪你去看,她答应了。”
……就知道是这样,李小阮出门约会只会拿她做借口。
双兖道,“你们真是要去秋名湖吗?”
“是啊。”李小阮狡黠地眨了眨眼道,“只不过到时候我们要分头行动,你去吗?”
“去。”双兖答得很干脆。
李小阮爱玩她阻止不了,但是她至少要盯着他俩不去湖上玩,不然万一不小心出了意外,他们谁都负不起责任。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明天早上八点半准时出发。”李小阮目的达成,兴高采烈地回了房,双兖反倒忧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