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时,朱信之还闭着眼睛,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
她看着他的脸,他唇上的弧度很美,屋外的鸟鸣声衬得屋子里很静谧,阳光洒下来,日子美好得不像话。
她狠狠的一阵恍惚。
边关五年,她过惯了刀光剑影的生活,也从来都是提心吊胆的入睡,留神听着外面的号角。这也是她一回京就睡不好觉的原因。
刚开始的时候,她不喜欢边关,跟裴拥俊发过脾气,后来习惯了又不喜,可这一刻,她听着外面的动静,拥着怀里安安静静睡觉的人,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何将士们会十年如一日的坚守在西北苦寒之地。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身后万万千千的亲人们能如此安睡。
突然间,裴谢堂仿佛找到了她坚持的理由。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眉眼,他还没醒,下意识的捉住她的手,嘀咕了一句:“阿谢,你别闹。”
她蓦地就笑了。
好久以前,还在宫里读书,中午的时候她会跟皇子伴读们去疯玩,朱信之不爱动,就趴在书桌上睡觉。她回来后,也喜欢这么捏捏他的鼻子他的脸,他不耐烦的挥开自己的手,打不动就干脆抓在手里,说一句:“你别闹”“烦不烦”这样类似的话。
明明嘴上说很讨厌她,眼里看不见她,可心里还是念着她的。
真是个骗子!
她险些就被骗住了!
裴谢堂的心情更是好转了几分。
只很快,朱信之醒了。醒来发现自己抓着她的手,呆了片刻,忙将她的手摔得远远的。一直到议事会开始,他都不跟她说一句话。
议事会整整开了一天。
裴谢堂坐在朱信之的身后,扮成他的书童,看着他端坐在蒲团上,或是听大家论道,或是思考,或是摇头,又或是加入辩驳的战局。他舌利如刀,往往一句中的,驳得旁人哑口无言。他明明是这些人中最年轻的,却老成在在,一开口就有种光华气度,让人忽略他的年龄。这样的朱信之,浑身都散着光,格外引人注目。
她几乎看呆。
也是从那天起,她忽然发现,曾经那个需要她护着的小男孩真的长大了,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少年英才。
人们看着他,都会发自内心的敬佩,他所在之处,无人记得他曾经狼狈过。
他变得很厉害!
议事会开了两天,他们一起睡了两晚,第三天便启程回京。
她有点舍不得大同城,趴在窗户上看着马车外走过的人。
“你若还想在这里散散心,城外有一处庄子,是我友人的,那边有温泉和梅林,你可以去看看。”朱信之忽然说。
她回头:“你同我一起?”
“我还有事。”他说。
裴谢堂摇头:“你不去我也不去,我跟你的友人又不熟。”
朱信之默了默,便没继续说。
又走了一段路,裴谢堂才听见他和软的开口:“我这几日特意去打听了一下那个叫高行止的,京中对他的风评并不好。你,还是不要同他走得太近的好。”
裴谢堂豁然回头。
他打听高行止做什么?
不对,他是怎么知道高行止这个人的?
“你怎么知道他的?”她问。
朱信之脸颊微红,有些失态,片刻后才说:“听旁人说起。”
“哦。”裴谢堂觉得有些不对,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点了点头,却仍旧对他分辨了几句:“你不要听那些人胡扯。其实老高这个人挺好的,很重义气,又跟我很合得来。他就是看起来风流了些许,却是片叶不沾身的。”
“看出来是个不负责的。”朱信之颔首。
“人家哪里就不负责了?”这话说得裴谢堂有些暗暗不爽,撇开她喜欢高行止不谈,高行止确实没哪里对不住她,她不想让旁人误解:“我们用出去喝酒,哪怕喝得再醉,他都不会少了旁人的酒钱。他手下的人,哪个不说他是个好东家,跟了他,吃穿都不愁的……”
朱信之气结的瞪了她一眼,别扭得不再开口。
一直到泰安王府,他把她丢下去,都没再开口说话。
裴谢堂莫名其妙。
这之后,她再去找朱信之,他就开始避而不见了。
转眼到了年关。
按照往年的习俗,除夕那天,百官都要到宫里去用膳,宣庆帝准备了宫宴,犒劳辛苦了一年的文武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