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少女有着一头黑色的柔软长发,五官清丽。一双杏眼在她的刻意挑眉下显得有些突兀和气势凌人,她的眼睛轻轻一转,冷漠疏离的气质骤然消失,整张脸颊也从原来的无辜迷茫多了些许妩媚的味道。
她将表情调整了几番,最终像是觉得有趣似的眨了眨眼。这具身体和她原来的长相一模一样,大概是有什么牵扯?她在换衣服的时候确认过,这具身体没有她曾经受伤过的任何痕迹,应该不是她本来的身体。
一样也好,省得她再去熟悉。
贾思敏打理完自己便下了楼,阿珠还在一旁麻利地整理报纸。
厚厚的外报积累了有段时间,最上面几张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她随手拿了一份,报上的小字清晰地表明现在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比她原来生活的时代早了二十几年。
原来如此,既然早了二十几年,那所有的一切都有解释了——怪不到还有不识字的小丫头和款式老旧的衣服……贾思敏随手翻了翻外报,无外乎是那些水深火热的政治交往等,没有她想要的任何消息。
早了二十几年啊……早了二十几年!这样也好,假如她一直生活在这具身体里,二十几年后她还有机会再去认识席克,让席克从一开始就不要加入组织,去北美追求音乐就很好。
“小姐您今日怎么不化妆?不过小姐不化妆也是好看的。”阿珠终于手脚轻快地整理完了所有的外报,年轻的女孩随意地抹了把额头,俏生生地打趣。
“我肚子有些饿,想先吃些东西。”名媛自然是要梳妆打扮的,贾思敏想要先确认她所处的环境,因此先走了下来。
“阿珠,我刚从英国回来,国文已经讲得不大好了。你能不能讲讲,戍客先生是教什么课的?”她隐约记得三十年代的先生就是老师。
她从记事开始就生活在英国了,随后便被上面挑走了。至于为什么会讲国语,好像是刻在记忆深处的习惯,她也弄不清楚。
阿珠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大小姐的走神,她眼睛亮晶晶的,开口便十分向往地说道,“小姐,戍客先生可是鼎鼎有名的仙人呀!”
“……什么意思?”贾思敏噎了一下。
“您刚回国不知道呢!戍客先生看风水算人事都准得很,之前北方张家陨落宋家新起,据说就有戍客先生的手笔。整个上海滩,想见戍客先生的不知道有多少哪。不过小姐您不要担心,您小时候是见过戍客先生的,您被老爷送出国,也是戍客先生安排的,小姐跟先生是有些渊源的。”
贾思敏慢条斯理地“唔”了一声,弄得阿珠心下有些发突。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觉醒来,大小姐的气质好像又变了些。
她揪紧了手中的抹布,快步走到了厨房,“小姐,早饭我早就给您做好了,现在在锅里热着呢。您先坐着,我马上端过来。”
贾思敏随意地拉开了椅子,拿了份外报旁的本地报纸翻阅起来。
沪上改革得快,连本地报纸上都多是洋人租界的消息。她轻轻扫了几张,那边的阿珠已经将热好的咖啡糕点等端来了。
“我才回国不久,不知沪上竟何时多了个女儿节,这倒是有意思。”
这话说的不阴不阳,叫人听不出什么情绪。阿珠见状笑笑,解释道,“先生其实是极难见的,不过三月初三女儿节,整个上海滩,各大家族未婚配的小姐们也不少。先生哪怕再难见,也挨不过人多的请求呀。因此每年的三月初三,先生都会举办祭典,好让小姐们有个机会讨讨彩头。”
“也是,沪上那么多大家族,他一个算命先生,确实不好做。”贾思敏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报纸沉思。她还想再套些什么,无奈外面有仆人进来通报,白家二小姐白蓁蓁到了。
“澜音姐姐,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早些去戍客先生的斋院,占个好位置呀。”女子身穿珠白色的旗袍,外面披着件染粉的羊裘,脚上则蹬着贴了亮片的高跟鞋,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画报上摩登靓丽的女郎。明明还是少女的年纪,却硬生生给自己打扮得多了些许成熟妖娆的味道。
她风风火火地进门,像是对女儿节已经期待了许久,“呀,姐姐你怎么还没化妆呢?这可不行的。你晓得伐,女儿节祈福后还有舞会,听说北方宋家的少爷也来了,姐姐你可得好好打扮一下。”说着,她从包包中取出了一众小巧的化妆品,拉着贾思敏左看右看,最后还是先把她拉上楼换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