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云城心口开始剧烈地刺痛,像千百针银针一起扎碾入心,火烧火燎地焦灼,咽喉烫湿,一口黑血喷涌而出,像是一朵艳丽的牡丹花,“月儿,好痛!”
冰凉的手指紧紧地支撑着即将瘫倒的身体,南宫婉月一心悲凉,他从来没有这般听话过,就呆在她的怀里,袖口滑出一把尖细的匕首,没有刀鞘,“云城,你先走,我和女儿就来陪你。”
女儿?
赫云城瞳孔渗出血丝,手指吃力地从她的腰间移向凸起的肚子,那时还是潜邸的太子,他总是嫌弃辰儿性子乖张任性,期盼着南宫婉月早日生一个贴心的女儿,上天戏弄,迟迟不得音信。
“活着......月儿,活下去!?”
“来不及了......”
一团湿热浸湿了他的手指,赫云城眼前瞬间黑幕,南宫婉月托着他的腮帮,下腹的坠痛层层叠叠席卷了她的全身,“从嫁给你的那天起,我便是真心要与你过一生的,云城......”
血泊之中两人紧紧相拥,他的手贴着,血液鲜红......
正贤皇帝殡天,帝后同寝。
五月,赫云铮登基称帝,天观改为天元,国都依旧设在江南原州。
拜别父母,前朝太子赫辰自行脱离了储君之位,新君怜惜,册封辰儿为逍遥王,专设府邸。
许凌风亲授圣旨,辰儿一脸寡淡之色。
“王后问你是否愿意与她一同回江南去?”
辰儿摇摇头,他尤其记得当日再见落音时那脸上的红光,“母亲说过,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只要看那个女人愿不愿意为那个男人生孩子,夫子,”辰儿微笑着,“落音姨母是不是很喜欢,不对,是爱,很爱八......陛下?”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辰儿看着双亲灵牌,“余生都没有了分寸,去江南作甚?”
许凌风作揖,躬身告退。
“夫子之恩赫辰终身铭记,来日可期!”
许凌风定住,天上飘起了几丝细雨,仰头享受天地恩泽,过往历历在目。
“上一次在御碑亭对弈是多久了?”
初夏微蒙细雨颇多,行程便也就耽搁下来,赫云铮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摸过棋子了。
“已经快两年了!”
许凌风指尖轻佻,白棋落地,局势渐渐明朗开阔。
御碑亭里的兰花已经吐露出了花苞,清香溢出。
天观改号,国势浩大,免不了四方朝圣八方来贺,自古从来就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虽未正式登基,赫云铮却已经是天子无疑,许凌风抓了一把白子握在手里晃荡,是在琢磨。
“国之将定,琐碎纷至沓来。”
赫云铮知道此时许凌风的意思,当前最棘手的便是那西南的蓝月国,虽是一处异域外族部落,却因为团结一心成就了一方国土,早前攻打吐蕃也是蓝月国的鼎立支持才会有那一番顺利收割,吐蕃一除,蓝月便是最大的西南屏障。
“眼下也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计策!”
而棘手之处便是两国交好,纳贡除外不外乎就是联姻,赫云铮心绪混乱,拾起的黑子又被放了下去,此局成了无疾而终。
“落音虽是原配终究与正宫身份不和,若能交涉,该另取贤能。”
此间之意一目了然,君王身侧是何等尊容,赫云铮从未觉得落音匹配不起,手边的兰花嫩黄的花苞透着青色,“此事等回了原州再议,如今中原安定,不要让她伤了心神。”
许凌风起身,迟疑一瞬,抱拳退身离去。
碧落阁里掩着纱窗,帘子跟着晚风轻飘着,已经是接近了生产,落音靠床头垫了两只圆枕才觉舒适,赫云峥回来已经快过了前半夜,碧云见状便退出去守着。
珊瑚床的漆色鲜红美艳,随手卸了身上的外袍搭在把手上,赫云峥顺着落音的姿势一起靠着,习惯地抚摸着巨大的肚子,心中隐隐有些忧虑。
“还不睡吗?”
“嗯......”落音轻声娇嗔了一会,“睡沉了喘不过气,总是做梦。”
赫云峥拉过里侧的薄毯掩上两人的身子,小心地取出落音身后的圆枕,“还是睡一会儿,实在难受我叫御医过来再瞧瞧。”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落音的耐心跟着这天气的燥热一并消磨,肚子里还是没有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