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灵_作者:touchinghk(203)

  他甩袖便走威风凛凛。

  瘦削的背影乍一看还是当年少年郎的模样。

  可是细细看,却再也没有少年的痕迹。

  秦相英指尖嵌入掌心,苦笑着摇头,呢喃道:“殿下…这是拿沙公公在敲打秦家。”

  一路向上爬,秦家和她手里都不干净。

  太子吃了胜仗兵权在握,为全旧恩义立新威名,给了她“贵妃”和“国公”的甜枣,又拿“沙苑”这污点提点她,要她和秦家“莫强求”。

  莫强求的是什么?贵妃之位给了她秦相英,而在他以秦家为刀血洗裴家之后,不容她“强求”的皇后之位,又要给谁?

  秦相英微微垂眸,又悲又喜。

  太子的承诺若在以往,自然不是最美好的结局。

  可是如今…她却知道,他“不能给她”的那些东西,却永远也没有办法给他想给的那个人了。

  人鬼殊途,本已缘浅。

  何况一只灰飞烟灭元神散尽的鬼?

  只要她将这个秘密守得够久…就能一世立于不败之地。

  太子离城北征收复定州当日,秦相英当着他的面,有模有样地遣家丁南下。

  可是秦相英,却迟迟未能等到秦家的回复。

  晋中本是秦家地盘,由太原府一路往南,往返送信最多不过十日时间。可是太子所说半月之期已日渐来临,秦相英焦躁不安日日相盼,等来的却不是秦家的家丁。

  而是两万驰援的燕军,由以前的卫尉寺掌卫,现在的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钱大人率领,浩浩荡荡地入了城。

  “…圣人闻云州被困忧心忡忡,特命我为大将军,将戍边军神武军五城兵马司的兵力齐齐抽调,特来驰援云州。”钱大人风尘仆仆,得见云州城困被解,脸上却无半丝笑意。

  郑将军与钱大人本是同源,都曾是大司马陈克令麾下老将,早些年很有些交情。

  只是钱大人更受陈克令中用些,留在京中做卫尉寺掌卫,呼风唤雨好不威风。郑将军于云州府戍边十年,虽无大功也没大错,一直兢兢业业混口饭吃。

  彼时郑将军着实艳羡钱大人,哪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司马一朝身灭,钱大人首当其冲便被清洗,险些连官职都没保住。

  人生际遇,一朝风云变幻。

  郑将军替钱大人提心吊胆数年,却眼睁睁看着他不知为何,又得了皇帝的青眼,做了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

  郑将军面露喜色,迎上前去捉住钱大人的臂膀:“多年未见,朶守兄别来无恙!来,待我为你接风洗尘,我们筵席上再好生叙一番旧!”

  钱大人却一掌将他推开,面露疲色,嘶哑地问道:“良娣可在城中?”

  良娣?钱大人一届武将,为何不问太子下落,而问太子良娣一个闺阁女子?

  太不合规矩!

  郑将军张口结舌,望着钱大人半晌无语,左思右想不得其法。

  钱大人却不耐烦地站起身,抬脚便往内府中去:“对,便是太子良娣。秦家嫡女,太子良娣奉英。”

  他身边仅仅跟了一个五十余岁的亲卫,却莽撞地朝女眷所在的后院中去。郑将军急得跳脚,连连伸手阻拦,却被钱大人气势汹汹地格了开,随手抓了小厮替他带路。

  早有太守府的家丁见状不好,匆忙跑向秦相英所住的厢房报信。

  秦相英千里随军,本是军中秘密,靠着尚留在京中的妹妹奉英住在裴太傅府中,一面与太子妃裴安素虚与委蛇打探消息,一面替她周全仍在京中交际的假象。

  一南一北,奉英和相英同时扮演着尽职尽责的“太子良娣”,一人做了太子的军中贤内助,一人做了京中完美的妻妾贵女。

  此番钱大人领援军至云州,开口第一句话竟是询问她的下落,分明已是知晓她在北地随军。

  秦相英忐忑不已,唯恐京中奉英的身份已经暴露,抑或…当年秦宝林之死的真相大白?

  她冷汗潺潺,脸上却维持笑容,努力将戏撑到最后一刻。

  “钱大人安好!”她微微屈膝行礼,“不知钱大人从何知晓我在军中一事?听闻钱大人与家父私交甚笃…”

  她拼了命地搜刮记忆,依稀回忆起北征之前,钱大人曾与秦缪多次在西市的秦家产业,茶寮丽水台中见面。

  既是丽水台,便是有利益牵扯的旧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