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腕仍然用力,可是贴在她眼庋上的匕首却无再往下滑的意图,像是……并不想杀她?
秦相英渐渐冷静下来,收拾了惊慌的心情,又逐渐意识到另外的疑点。
不对,若是钱大人当真是皇帝派来的杀手,打着援军的目的,实则只为了降低太子的警惕性,好于军中将太子暗杀。
那他……何必在此时对她暴露自己此行的目的?
更没有必要将京中秦家尽数被杀的事实告诉她啊!
秦相英攥紧手中拳头,尽量将声音放至最低,悄声问出了一个问题。
“钱将军,不知裴家可好?”
秦家岀了太子良娣,裴家出了太子妃。合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知晓裴家此时如何,便该能猜出京中现状。
她没有问他秦家被杀的原因,而是谨慎地问起太子妃所在的裴家。
钱大人眼带赞赏,下颌轻轻点道:“……裴家甚好。”
何止是甚好,简直是扶摇万里青云直上,权倾朝野势不可挡。
“太子北征数月,军报之中连吃败仗,不但收回顺州无望,还接连失去了代定二州。四万大军围困云州,太原府岌岌可危,眼看就要兵临城下,京师一片动荡。”钱大人说。
是了,前期哥舒海和阿咄苾层层布局,唱空城计调虎离山直逼云州。太子吃了暗亏,回京的军报必不会十分好看。
“京中人心惶惶,质疑之声踊跃不绝,圣人看似中立,却日日焦虑坐立不安,接连在朝中数次问起为何短短两年时间,太子此次却这般无能?”钱大人冷笑,“朝中武将若是有人替太子说话,便被圣人当面斥责,中书令裴郡之与清流一党作壁上观一言不发。”
一时之间,种种猜测甚嚣云上,朝中人人自危。皇帝更是一日胜过一日暴躁。
情势变换,果然不过是顷刻之间。
便是此时,太子妃裴安素,故太傅的嫡幼女,再次孤身一人,跪拜宫门击登闻鼓,在太和殿外奏请面圣。
与多年前她为太子洗脱逼奸嫌疑树立仁孝有德的名声时,一般无二。
“圣人将太子妃请上金銮殿,满朝文武皆是一头雾水。哪知裴小姐端端正正跪于殿下,亲手捧上了一幅画卷。
钱大人唇角轻挑,手下薄刃略略离开秦相英的面颊,问道:“秦小姐可知,这幅画卷上面画的是什么?”
秦相英颓然后退,满身萧瑟,呢喃道:“该当是……多年前秦家与殿下通信,以画名意?”
那幅示警的“红杏出墙”图。
钱大人却轻轻摇头,淡淡道:“不……是秦家多年来,与突厥阿咄苾勾结叛国的罪状。”
第125章 援军
金銮殿上,太子妃裴安素螓首娥眉,一身镂金蜀锦长裙仪态万千,端端正正跪在地上,不论谁看,都是毫无挑剔的皇家媳妇。
裴家一直隐忍不发,皇帝还当是当初敲打裴郡之那些举措见了效,裴家明哲保身置身事外,于太子北征初败一事上袖手旁观。
太子在京中几年,将他与太子妃之间两小无猜的深情演得人尽皆知,就连皇帝也常有耳闻。此番见了裴安素,皇帝本以为是小姑娘的儿女情长,是太子妃不忍太子被当朝苛责,以故太傅之女的身份替他奔走游说。
皇帝本能地反感,眼神刀锋一样甩往裴郡之。
裴郡之却站得端正,衣袖纹丝不动,分明是对裴安素击登闻鼓早有准备。
君臣相峙,皇帝气得牙痒,却也只能面带微笑赐座。
哪知裴安素深深埋下头去不肯起身,双手奉上一幅画卷。
皇帝满腹惊疑,展开一看,才发现那画卷之上寥寥数朵泼墨的玉兰,远方一轮血红色夕阳,配两匹枯瘦的战马。
旁边一行清诗,分明是太子的字迹,写着“柳兰树下上白麻,送客销骨西风怨。阳平一事,得亏胡狼相助,今夜当有分晓。风莺移树啭啼,夜深难寐,思君幽怀更在月末。”
皇帝读得云里雾里,怎么看都是一朵不甚高明的情诗。
他腹中墨水不多,眸光瞥见光禄大夫沈知云和礼部尚书杨晋,抬手便将画卷递了过去。
裴安素仍乖顺地低着头,见状轻轻勾起唇角,朗声开口道:“圣人明悉太子字迹,理当知晓这幅画卷出自殿下之手,落款是首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