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灵_作者:touchinghk(242)

  太子卢睿,静静地陪伴在她身边。

  她温柔的呓语仿佛仍在耳边,可数日之后,他却只能看着陈家的仆妇,往她的脖颈上套上一圈又一圈的白绫。

  当日出事,太子曾站在廊下苦求。木匠皇帝有着滔天的心虚,终究转过头。

  却在那一瞬,看到了儿子眼中深深的恨意,

  其后皇帝娶了陈氏女,顺利登基。

  皇后极为贴心,太子亦是挡在他身前,与陈家相扛的天然屏障。

  大司马日复一日地老去,皇帝却还年轻。

  他在看似波涛浪涌风云变幻的朝堂中维持着平衡,如履薄冰,一点点地规划着金玉满堂的前路。

  却在太傅坚持要将女儿嫁给太子的时候——皇帝起了戒心。

  “既然都是嫁女……嫁给睿儿岂不委屈?不若入宫为妃?”皇帝试探。

  太傅心中冷笑,这等不恩不义不仁不善之人,如何投靠?何况你数年无子,焉知能生还是不能生。

  裴县之低下头,笑道:“臣教导殿下多年,对他性子再了解不过,十分相衬……”

  一向多疑的皇帝在那一瞬间,猜到太傅想扶持的人是太子。

  妻子临终前,儿子眼中掠过的恨意在皇帝的脑海中愈发清晰,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是他与陈家斗得两败俱伤,却被扶持太子上位的裴家抢去了皇位,岂不是愚蠢到家?

  皇帝打了个寒颤,想到了一直供奉在昭阳殿中的那本《圣祖训》。

  当日裴县之说得冠冕堂皇,“多则十年,少则五年”的话语盘旋在心间,此时他却骤然分不明,那留在他殿中的《圣祖训》到底是为了杀陈家,还是为了杀他。

  如今……已是他登基四年有余。

  待到太子大婚领职,不是……正正好五年?

  皇帝不寒而栗,万般心绪涌入心间。

  再次看到儿子低垂着头颅,万般乖觉地跪在身前,皇帝沉默良久,耳边却恍惚听到妻子低泣着质问:“他日睿儿长大,又当如何看你?”

  皇帝将《圣祖训》赐给了儿子,双手不由自主微微颤抖,宛如递出致命的毒药。

  而小太子谨遵圣旨,拿着薄薄的书册眷抄,却在那一夜召唤出了泰安。

  可太子并不知道的是,在那晚,裴太傅府中,裴安素手中也有同样的一本书。

  同样的,薄薄的蓝色封底的,焦黑古朴的《圣祖训》。

  “可曾想过,为何本一心与你为敌的裴郡之,却在听我入府规劝之后,一心拱你上位?”

  “可曾想过,为何一心拱你上位的裴家,却在云州困解之后立刻出手,剿灭了你身后最大的助力秦家?”

  “可曾想过,为何你一举一动我皆不畏惧,一心笃定你必死无疑,行踪尽皆掌握于心?”

  裴安素轻轻抬头,手臂微晃,那书册中小小的人影也跟着晃动,迷蒙的眼睛,像是丝毫分辨不出身在何处。

  “你的身边有细作叛徒……从来没怀疑过吗?”她问。

  太子怀疑过。

  可是从来没有怀疑过泰安。

  而他此时望向裴安素手中的那张剪影,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多年前的中秋夜,她醒来的时机是那么地微妙。

  为什么醒来之后的她天真懵懂得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丝毫未有半点盛世公主的心机。

  为什么她将她与驸马之间的情谊和仇恨都忘得那般干净,自始至终都不曾询问过半句她死之后驸马的情状。

  为什么……她明明是超脱了生死的怨魂,却那般没用,那般柔弱,像是半点法力也没有……

  太子慢慢抬起头,似是终于理清那些被他忽略的,隐蔽在他和她互相扶持着走过的岁月中,那些说不通的种种。

  滔天的怒气迸发而出。

  “是你!”

  *****

  那日裴县之赴洛阳之前,卧在祖母房中熟睡的裴安素睁开眼睛,手指抚上紫檀书案上的《圣祖训》。

  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

  陈克令和裴县之互相误解被对方掠去的《圣祖训》,自始至终都随她一道,好生生地放在府中。

  那是他曾驻足的地方,亦是现如今的泰安仍然熟睡的黑甜乡。

  裴安素伸出手,温柔地,缓慢地,将书册一点点地撕扯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