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他们关系的实质,赵佳音对他的照顾算得上细致入微,但因为那个关系实质的存在,赵佳音的付出始终无法让周吉感动。主人对宠物都是关怀备至的。周吉总是如此告诫自己,警惕着内心任何的松动。他才不会对她感激涕零。
“喝点酒吗?”赵佳音问。她酒量并不好,但喜欢渴酒,每当这个时候,周吉都会陪她喝几杯,但今天,周吉不想奉陪。
“最近肠胃有点不舒服。”周吉说。
“怎么了?”赵佳音关切地问:“是不是在学校没有按时吃饭,还是吃了什么不卫生的东西?”
“没什么,快好了。”周吉冷淡地答道。
“那不喝酒了,我们吃饭吧。”赵佳音不再追问,放过了这个话题。
平常在饭桌上,周吉会说起他的学习心得,他喜欢商业话题,很愿意把他的问题拿出来和赵佳音探讨。赵佳音是从沃顿商学院毕业的,一直站在资本运作的顶端,这么多年经她手并购重组的企业不在少数,她的点拔总是画龙点睛,恰到好处,让周吉受益良多。
但是今天,周吉兴致缺缺,赵佳音也识趣地闭口不提,但两个人都不是会冷场的人,周吉称赞菜的味道好,虚心请教做法,赵佳音也不吝赐教,详细讲述过程。一顿饭在虚情假意的热络中吃完。
周吉收拾碗筷,赵佳音主动帮忙,一起打扫完毕,周吉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我出去走走。”他需要透口气才能继续这种虚情假意。
“我陪你。”赵佳音说。
“不用了,”周吉说,“我去找小K,好久没见到他了。”
“你以后还是少和这些朋友厮混,”赵佳音说,“你和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是吗?”周吉说,“我不觉得。”
“我不相信你不会这样觉得。”赵佳音说,“你迟早会脱离他们。”
赵佳音的话正说到周吉的痛处,他已经在脱离他们了。但是他发现他白白挣扎,都是陡劳,他分分钟就被打回原形。
周吉胸腔里突然塞满愤懑之感,他忍不住把怒气对准了赵佳音。
“女性朋友你不让我交,同性朋友你也不让我交往,你干脆做个铁笼子把我关起来好了。”
“我真想把你关起来。”赵佳音幽幽地说。
周吉冷笑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
“别玩太晚了。”赵佳音追在后面道:“早点回来。”
站在街头,周吉茫然四顾,他其实无处可去,只有小K那帮旧朋友,才能让他脱下伪装,坦露自我,但是他把他们丢下了。
他拦了辆的士,去了辉哥的酒吧。
辉哥开了一间小酒吧,多半时间他都呆在酒吧里亲自给客人调酒。辉哥喜欢调酒,他常常向他们吹嘘,他是这城里最早学调酒的一批人,当初大家斗酒,看谁能调出最多颜色的七色彩虹。一般酒杯不够用,就把日光灯管竖起来当酒器,辉哥能调出十五层色彩,无人能敌。
周吉到的时候,辉哥果然在吧台后面调他的酒。看到周吉,辉哥笑道:“你现在真的是稀客了。”
周吉在他面前的吧凳上坐定,环顾整个酒吧,这里生意依然很好,他看到了好几个辉哥手下的男孩子,他们和他一样,都喜欢到辉哥这里来,辉哥阅历丰富,善解人意,在某种程度上,待他们如兄如父。
不待他吩咐,辉哥已经把一杯长岛冰茶放在他面前,道:“你的赵妈妈待你不错啊,这么晚了还放你出来瞎混。”
周吉不回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你这个奸商,给我放这么多冰块,一点酒味都没有。”
“我不希望你在我这里买醉。”辉哥看他一眼,说,“贪杯误事。赵妈妈再宠你,她也是主顾,别惹她不高兴。我们做服务业的,顾客始终是上帝。”
周吉哼哼了几声:“罗嗦。”
“我是为了你们这帮小崽子好,”辉哥说,“翅膀都没硬就想飞,摔了跟头后悔就来不及了。”
周吉还没回答,就看到小K推门进来,小K也一眼看到了他,眉开眼笑地走了过来。
“怎么啦?”小K在周吉旁边坐下,问:“被赵妈妈扫地出门了?”
“扫你个头。”周吉笑骂道,心里那点尴尬即刻烟消云散了,还是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最轻松自在,周吉不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是幸运还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