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周吉拿掉毛巾，坐了起来，“我一下子想通了。”
“想通什么？”赵佳音不解地问。
“我要把股权转让书还回去，我不要了。”周吉说。
赵佳音等着他说下去。
“我想通了，”周吉说，“这些年我最想要的东西不是别的，是做人的尊严。你说得对，尊严不是别人给的，是我自己给自己的。飞龙不能给我带来尊严，接受它我才真是彻底丧失了尊严。”
赵佳音赞许地点头，“你就是你，你不需要靠别的东西靠别的人来证明你的价值。”
周吉把床头柜抽屉里拿出那份股权转让书，“你能帮我还给他吗？”他说，“我不想见他。”
赵佳音不接，“这份文件还是由你亲手交还回去比较好。”她说，“你必须面对他，才能战胜他。逃避不是你的风格，是吗？”
周吉低头，想了想，“你说得对，我得自己去面对。”他翻身下了床，“我先把出院手续办好，再去还这个，还了立刻就走。”
“你可以出院了吗？”赵佳音问。
周吉不好意思地笑，“我本来就不需要住院，这不是想找龙小飞的麻烦吗 ，现在也没这个必要了。”
“出院手续我可以替你去办。”赵佳音说。
周吉用力点头，下定决心地说，“我不能纠结在这里，我要把这一页彻底翻过去。”
“加油。”赵佳音握住周吉的手。
周吉在走到龙雄杰病房的路上，不断在给自己打气。他的出院手续已经办完，赵佳音正在楼下的车里等着，不过是还回去一张纸，还完了他可以扭头就走。没什么可紧张的，只当那个人还是以前的龙总就行了。
周吉在门口深呼吸了两次，推门进去，发现龙太太也在，他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越来越害怕面对龙太太，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靠近的冲动。
“龙太太。”周吉又暗暗做了一次深呼吸，开口道：“我能和龙总单独谈谈吗？”
龙太太看了一眼龙雄杰，龙雄杰微微颔首，她从床边站起来，微笑着说，“你们聊。”
等龙太太出门，周吉赶紧把一直捏在手上的股权转让书递过去，道：“我想了好久，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东西，请您收回。”
“为什么？”龙雄杰问，“飞龙我迟早会交给你的，现在也许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不是飞龙的继承人。”周吉说。
“为什么这么说？”龙雄杰说，“你是我儿子。”
周吉摇头，把文件又递了递。
龙雄杰强硬地道：”我不会收回。“
周吉没有说话，他想了一会，慢慢把手上的文件从中间一撕两半，放到桌上，然后扭头往外走。
“周吉。”龙雄杰站起来拉住他，“如果你觉得有哪里接受不了，我们可以再商量。”
周吉慢慢道：“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再商量的。”他有些哽咽，停了停才接着说，“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孩子，你不要这么倔。“龙雄杰抓住周吉的胳膊不放，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想法，他只知道他不能放手，一放手他就彻底失去这个儿子了。
但是他心里也明白，不放手又能怎样，他已经失去这个儿子了。
周吉站在那里没动，任由龙雄杰抓着他，他说出“没有第二次机会”的时候，心里就已经一片冰凉，他也是到此时才意识到，真的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有些东西，错了就是错了，错过了也就是错过了。如果他答应和龙雄杰再商量，如果龙雄杰因此改变主意和他相认，那算什么呢？他以退为进争取到被承认的机会？
父子亲情，这不是可以争取可以商量的东西，不，他宁愿没有，也不要争取来的父子亲情。
周吉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龙雄杰的手松开了，他知道已经挽回不了，他低估了他的儿子，周吉的强硬和决绝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您多保重。”周吉低低说了一声，径自开门走了出去。
龙太太正坐在门外的塑料椅上，看到周吉她赶紧站了起来，周吉看了她最后一眼，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再见”，他的母亲，他失之交臂的母亲，以后也许再也不会见了。周吉在心里轻轻唤了一声“妈妈”，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