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了抓脑袋,换了个调子,我还是不理她,继续挖。
她看我还是不理她于是有些失望的嘟起了嘴,然后响起了衣服之间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我闻到了肉味。
我再次抬头看他,她一只细皮嫩肉的手拿着饼子试探性的向我伸着,冻得通红的鼻翼轻轻翕动,鼻尖呼出白色的热气。
我凑上去闻了闻,确实是肉味,我准备舔一口,她突然就把它拿来了,我只好把头缩回来,露出渴望的眼神。
她掰了点碎屑撒在地上,我低头啃了点,和着冰水咽下去,真难吃,我也懒得继续看了,还是提起爪子挖起来。
她失望的“噫”了一声,说:“很难吃吗,我觉得特别好吃啊。”她大口一咬,道,“我也饿了。”
唉,我要吃的又不是饼屑,是肉。
我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小姑娘如同惊弓之鸟的轻呼一声,我被她吓得一蹿,她头也不回的跑起来。
没跑几步就被后面几个深蓝色布衣的小厮拎着衣领像抓起我颈后皮毛一般拎了起来。
小厮把她往地上一抛,破口骂道:“你这个泼痞小儿!居然偷我东西!”
小姑娘倔强的喊:“你们家东西都是以前我爹给的,凭什么我不能拿走!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小厮被骂的脸上一阵阵泛白,道:“你这下作的小蹄子!下贱的小狗尻!没事满嘴喷粪,来人,打她一顿,把她卖到勾栏里去!”
他们上前去提着拳头就要打,我看着那个饼滑到路边,却突然没了吃的心思。
奇怪,我心里居然有点抽痛?
我扑腾着上去咬了那打她的小厮一口,对于穿得厚实且皮糙肉厚的人来说,这一口一点作用都没有,我看了看四周,旁边竖着一捆细细的木棍,我跑到顶上的想要把它推下来,可惜力气太小,它只是晃了晃就立刻恢复了。
我只能是旁观者。
突然我听到马车轱辘的滚动声,中年男人从马车上跳下,呵斥道:“朗朗乾坤之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小厮们收了手,又看见马车上下来一个披着水蓝色披风的年轻男人,隔得有点远,我看的不太清楚,只觉得他看起来颇有点像我以前见过的玉孚尹。好看的人,大抵是相似的,我这样想。
小姑娘挣扎着从他们身后跑出来,破旧的棉鞋刷刷的将没冻成冰的雪碎成小絮,扬在刺骨的寒风中。
她扑到年轻男子的怀中,带着哭腔喊道:“彦令哥哥!”他安抚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皱着眉头道:“小嫮,怎么穿成这样?
我看着那个叫小嫮的孩子听了这句话,天大的委屈一下子迸发出来,抽的上气不接下气,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诉道:“爹爹和叔叔都被杀死了!我看着那些大叔就那么一刀砍下来!皇帝老儿连个全尸都不给……娘亲和太姥因家中横生此变,吞金自断!阿姊不知被卖到了何处!宫里来人要来抓我,我只能跑,只能跑,我……”
她终于溃不成军,紧紧攥着他的几乎要蹲下去嚎啕大哭。
彦令眼中震惊,嘴唇抿了抿,道:“我原料想岳氏一党会有动作,未曾想竟下手如此之快,短短数月……”他又竭力将神情立刻平复下来,带着宽慰和誓言般的语气道:“小嫮他们对你们家所做的一切,我都会,悉数讨回。”
他命令家仆收拾了那些凶恶的小厮,将小嫮劝上马车,他也跟着踏上了脚凳,却突然顿住了。
他回头,和隔着十尺的飞雪的我对上了视线。
我静静的看着他,我真的觉得他长得像玉孚尹,可只是隔了一个月不到,如今,玉孚尹和我的主人,在我脑海中却入风动青莲,鱼过深潭,只留下模糊的轮廓。我的记忆,大约也是七弹指,刹那消散。
他就那样抬头看着我,我在高墙上,居高临下的研判着他莫测的神情,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突然触动了内心深处的一根弦,撩得我的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我决定走开,我转头,准备从另一边跳下,却听见一阵响亮哨音盖住了耳边的风声。
我记得有一次我从玉孚尹的窗前路过,他笑着摸了摸我的皮毛,也是这样吹给我听的,似乎更远的时候,还有人吹给我听过,可我忘了。
忘了就忘了吧,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已经走到墙下,向我伸出了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