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有点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了。他虽然不允许我当官,但每天都会跟我讲一些朝中大臣的事情和自己对当前政局的一些看法,怕的就是当我真正接触这些东西的时候一无所知吧?
原来,之前在醉红楼听到两个陌生人议论的不太平并不是偶然,加上花迟、日辄这般蠢蠢欲动,玉宵国两大良将身负重伤却不敢对外公布,玉霄国怕是真的不太平了。
无数的想法一时间挤进我的脑袋里,像成千上万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快要炸裂开来。我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
“阿执哥哥,你在想什么?”大概是听到了我床板移动的声音,旁边也没睡着的月柒幽幽地问了一句。
我不敢跟她谈论月娘,怕又引到什么奇怪的话题上来,就说起了赵将军的事。
“我在想,天底下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要不是今天亲眼所见,我还不知道,赵将军差点就死了,那些将士们保家卫国做出了多大的牺牲。”我望着漆黑的天顶,想象着无边的黑夜,絮絮说着。
真幸福呐,我只是一介文官,最多只是口诛笔伐,只要不说什么过激的言论,自可性命无忧。相比较之下,不必同那些武官一样,前去边塞,日日见着刀光剑影,同敌人浴血厮杀。
“我在想我娘,我觉得王爷可以救她。”月柒又翻了个身,朝向我。
月柒语气淡淡的,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喜是悲。
其实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出来寻大夫了,之前的那些大夫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象征性地开了些补药。他们中更有人悄悄拉我到一旁,说了句准备后事,这件事,我都没敢告诉月柒……
“一定会的。早点睡吧。”此情此景,除了劝慰和祈祷奇迹的来临,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劝她。
天空慢慢地露出了鱼肚白,耳边传来了零零落落的鸡叫声。月柒躺在我旁边的那张床上睡得很安详,我怎么也睡不着了,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
前院,弥生在喂那些鸡鸭鹅。一把谷子撒下地,那些小动物们乱作一团,你抢我夺,毫不认输。
不知道怎么地,像着魔了一样,我突然很想去后院看看那些芍药,那片被王爷宝贝着的芍药,究竟有什么秘密?
此时王爷也在,他仔细地在给它们浇水,满脸沉醉,完全没发现身后的我,还自言自语对着它们道:“真美。”
那些芍药颜色鲜艳欲滴,迎风摇摇头,似是在回应。这诡异的一幕让我觉得毛骨悚然,吓得我赶紧掉头离开了。
一大清早,弥生送月柒和我下了山。
说到请王爷看病这件事,王爷有个要求,他说,他想要一坛子世上最好喝的酒作为诊金。
王爷嗜酒,提出要一坛酒作为他的出诊费也不过分。问题就难在“最好喝”三个字上面。
月柒之前问我,醉红楼最美的姑娘是谁?我可能觉得是甲,月柒可能觉得是乙,沈笑可能觉得是丙,不知王爷心目中的“最好喝”,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天我如往常一般来到了醉红楼,试图问问喝酒如饮水、千杯不醉的沈笑。
陈妈妈依旧和寻常一样,带着一个颇有姿色的姑娘在门口招揽客人。
大厅里有人闹有人笑,月柒和玲珑正在二楼的回廊上校琴,沈笑依旧穿得红瞎了我的眼,坐在一楼喝酒,我刚打算过去找他。
总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那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直到我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那个男子。
那个男子戴了半个狐狸面具,遮住了上半边脸,修长的手指握着一盏白玉酒杯,正欲递往唇边。
一身妖娆红衣的沈笑和一个姑娘调笑着,一不小心撞到了他,他盏中的酒有些许洒在了他的紫袍上。
沈笑连忙赔罪道:“不好意思嘞,爷。”
一时间,那双看不见面容的眸中升腾起无名的杀意,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起来。
沈笑估计酒都吓醒了。
周围的酒客们噤若寒蝉,一时空气中安静得只有曲无意的琴声,只听得曲无意忙接了句:“公子好雅兴呀,莫非只是来这醉红楼听无意弹曲的?”
醉红楼胆大的姑娘是很多,但多是色胆,面对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危险人物还能镇定自若的,还真没几个,无意便是其中一个。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转移到了无意的身上,要是触了霉头,可没好果子吃。我猜无意可能是仗着身上有些武功,才会无所畏惧,要是和面前的男子比划起来,还不知道孰高孰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