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妲鼓起了鲜红的颊。
“然而我就是要快些让它褪了,我不想看到它们。”
这些伤痕时时让嬴妲想起萧弋舟的坏,她不想看到。
周氏点了点头,嬴妲这才接过了瓷碗饮了水,这时节的河水沁凉,入喉之后嬴妲激灵了下,周氏替她扶着碗,待她饮了碗中水,将剩下的洒在了草丛之中,伸手去为嬴妲擦拭嘴唇。
“可是方才那穆氏在夫人跟前说了歹话?”
嬴妲垂下眼睫,看模样周氏便知定是如此,她扫了眼周遭,穆红珠仍在河畔吹风,她的几个守军也在四处巡逻,无人走到近前来,虽说穆红珠相救有恩,但若是她在夫人跟前说了搬弄是非之语,周氏也要劝着嬴妲警醒勿轻信于人。
“穆氏说了什么?”
向来周氏比嬴妲有主意。
嬴妲心中忧烦,不愿找人诉说,但捱不住周氏始终探寻的目光,只好垂了眸,声音轻轻地道:“穆红珠说,夫君为了还她恩情,曾经答应了和她欢好,就在伽罗山南的温泉池水之中。”
周氏大为震惊,“夫人信了此话么?”
嬴妲摇了摇头,“我不知该不该信,她那神色,好像不是骗人。若是假的,她何苦在我跟前作践自己的名声?”
“这是为教你与将军离心!”周氏神色严厉了起来,“夫人你切莫大意,幸而你是说了出口,若是不说,怀疑种了下去,闷在胸口生根发芽,一旦谁燃了这火,说不准便会闹得不可开交。”
嬴妲惊愕地“啊”一声。
周氏又道:“夫人,倘若是真的,您愿意原谅将军么?”
嬴妲又摇了下头。
周氏有些难言。夫人是个心思纯澈之人,要从一而终的执着,要之死矢靡它的爱恋,这对男人而言未尝不是一种重担。周氏自以为是了解男人的,何况萧弋舟这般心怀鸿鹄之志的男人,怎么肯一辈子守着一人?因而她也拿不准穆氏之语的真假,只是口头劝说嬴妲不要将这放在心上,穆氏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
夜风寒凉,嬴妲沉静地搓了搓手掌,将毛毯拉上来拥上了。
她没反驳周氏的话,也没认同,让周氏也心中犯难,不知该如何劝解。归根结底这样的事,是要将军来亲自说的。
可是眼下将军的粗暴狠狠地得罪了夫人,她眼下对他没有一点好心思,恐怕他亲自来了,也不好说。
何况回平昌沿途,没有传来半分萧将军去而复返来寻夫人求和的消息,她知晓夫人的心一日日地早已冷透了。
嬴妲身上大好了,便嫌弃坐马车既闷又慢,改换了骑马,与穆红珠并辔。
穆红珠一见嬴妲这软糯的假正经便忍不住要逗她:“怎么了,前晚我说了那话之后,便一路郁郁不乐,多大的事呢。”
嬴妲无法忍耐,颦蹙柳眉轻叱一声,将马儿策动起来抛开她丈许远,然而穆红珠骑术精湛,不消须臾又追了上去。
“我还是那话,不会介入你和萧弋舟之间,不过是露水情缘一场,你大可以不必为此介怀。这些年同我睡觉的男人也有百八十个,你夫君不过是那百中之一,你凭什么觉得我非他不可呢。”
嬴妲仍是置之不理。
穆红珠扬鞭,含笑说道:“公主是大美人,怎么总板着一张脸,笑起来倾国倾城不好么。听说公主回平昌城时,万人仰目,涕泗横流……没有夸大之嫌吧?”
嬴妲真讨厌穆红珠了,她睨了她一眼,瞪着杏眸说道:“穆女,我还敬着你,你莫在说些不着四六的鬼话骗我!”
“又生气啦?”
穆红珠缓缓笑道,“你这小公主真有意思,这么容易便生气,如此看着我,是想划花我的脸么?可你打也打不过我,就算半道溜走,我抓着你像拎小鸡儿一样容易。不过是看在你夫君的面儿上,我护送你平安回了平昌便足可以了。等你到了,我便立马回去支援萧弋舟。”
话至此处,她的笑容更艳冶了,“小公主,我和他并肩作战时,你永远只能在后方等着呢。”
嬴妲鼓起了脸,“我亦可以随军行……”
她忽然愣住了,将后头的话死死地咽了回去。做甚么?她跟着萧弋舟唯一的用处是医治伤患,然而他却不放心将她扔在男人堆中,其实她也没甚么用处。那么刻苦地学医,是为了帮他,亦是受了穆氏所激。她潜意识里面对穆红珠有种无法言说的自卑,对谁都不怵,唯独在穆氏面前她会自惭形秽,她方才无意识地一句话暴露了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