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有忌讳的。但你不知道,渔雁山诸关,原与别处大营十分不同。世人皆道雁阳关乃是第一大关隘,但却不知其究竟也容纳不下多少人马。所以历任主将皆是常年各处巡边,并不一定驻在某处,也因此与京中消息传递便更为要紧。他既有这个亟需之处,朝中岂有不周全之理,所以他便是悄悄地另要安排几个亲信到京中驿邮,也无十分不妥之处。”
程吟听了,便知道钟回计议此事定然已经甚久了。便奇怪他为何不曾透露出半点来。
钟回听了便得意道:“你忘了当初我们是如何得知卜昀在孟津被扣的?我后来也曾向顾将军提起过。他倒是不曾多心,只说林家虽只是从学问上出身,并没什么得力的大靠山,但毕竟在京中两代经营多年,有几个亲信也难怪。且卜昀与林家说起来也是沾亲,便有人特意留心了要卖个好与林钦,先一步告诉他也并不算大出格。只是我想若果真是这样,这人必是与驿邮大有关联,因此便不愿意打草惊蛇。如此到了关键时刻,才可出其不意。所以连你们都一并瞒着。”
第58章 16 道听
兰封是大河最后一弯,过了此地,大河便往东南拐去直入东海了。运河最大支流也在此处交汇大河,因此兰封渡口码头上常年除了商贸货船不绝外,各色客船也停得满满当当。中州郡本是江北第一富饶地方,大河南线多重镇,除了洛京、商都以外,宋州、汴州各处繁华并不在江南名城之下。且中州郡处四通之地,上接河北四郡一道,下接江南荆州两道,兰封犹是中心之中,更显突出。所以此地虽只是个县城,人口也有限,但凡是太平时候,民生便不曾亏过。但凡事皆有长短,若是遇上不太平的世道,此地也是必争之地,自古从无例外。也正因此,兰封虽大富之时多大亏之时少,却从未得积累至深,因此始终是个小地方而已。
程吟与钟回所换乘的这艘船是一条往返宋州与洛京的客船,比她和卜昀来时所坐的船只要大上许多倍。船上人色各等,甚至还有西南摆夷,东南百越来的客商。这船因体量大,行速只中等。每到一个市镇,便有上有下。第一日凌晨从宋州开出,中午到达兰封,下午便到汴州。歇宿一晚后,第二日中午到商都,下午在北邙乡小停,晚上便可到达洛京。在孟津停船一晚后,第三日便启程返航。船主据说是洛京富商,船老大及伙计却大都出身陕州。伙计们在傍晚停船汴州前一一打听清楚有多少人下船借宿,多少人明日上船,多少人需雇佣脚夫轿夫。到了下船时候,便一丝不乱,虽人多事杂,却都办得甚是妥帖。
程吟与钟回自然是在离汴州码头不远的官驿歇宿。因在船上的时候人多口杂,二人不方便说话,到了驿馆,程吟方才有机会向钟回问起他这趟差事的底细。
“要说详细事由,连我也不能知道。只怕卜昀这会子正拿着那公文细看呢。但据我零星听来的消息,只怕皆是因那彭华在鹿城起了些事端。”
程吟想起他们曾在鹿城的所见,心中不免感到十分惋惜,便略带激愤道:“他既是避难,岂有无故生事的道理?”
“他原本只是彭果的庶长兄,本事有限,如今看来也无什么大的见识。老戈钦王在世时并不看重这个儿子。他们东湖虽无什么嫡庶之见,但彭果毕竟是这边嫁过去的公主所出,所以这彭华自己是知道自己并无什么机会的,素来倒也安分。这次只因底下人怕担事,才将他抬了上去。他一时慌了神,一战未出,便将大队人马往深山里拉,除奔逃溃散了一小半外,因饥渴疲乏之故折损的也不少,士气本来就委顿。再加上鹿城地方小,供给有限。东湖戈钦部这几年钱粮充足,民间风气渐渐也奢靡了起来。这些官兵大约出身富足的也不少。这么多少爷兵耗在鹿城,哪里有不生事的道理。如今既然急招卜昀赴任,我们虽不知道底细,但一定不为别的,只怕还是令他急速筹措粮草北上。”
程吟听了,便叹口气说道:“这大队人马竟然全无用处,倒还要靡费资材养着他们。”
钟回也点头叹道:“不但没有用处,反倒还添乱。本来北地好好的,塔塔也不敢生事。如今鹿城乱了起来,他们自然想要顺势捞些好处。只是苦了翀光君和邵用。听说驼城守将到任后,便将邵将军派往鬼方。他虽是那里出身,但奈何巧妇难为,眼看着河对岸鹿城乱成一团,却无令不敢擅出,也恐坏了大局,如今只怕是干坐着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