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藏身在山上,程哦无时无刻不想要往平城去探一探,只是怕走脱了身,这里的事又要生变,且除他以外也没有合适的人。如今既然程吟和钟回赶来了,他便正好去走一趟。若是平城安好,也好和杨将军计议归附之策。
程吟想了一想,便说还是她和钟回去这一趟更好。一则钟回身上有驿使通牌,更易取信于人。二则东湖人这里也需程哦方能压得住阵脚。三人匆匆计议一番,程哦详细指点了方向路程。程吟和钟回不敢耽搁,便即刻动身了。
程哦他们所藏身的地方,虽仍属淹岭,但山之南脊已与垠山东路交接。而西边山脚下便是一马平川之地。他们若要不被塔塔人发觉而赶到平城外,需经山谷间穿凿出的狭窄栈道。好在二人并不以此为难事,便轻松出了南脊,到了垠山以内。
谁知一下山,便不断见到了东逃的百姓。他们在山中多日,身上早已不成样子,因此混迹其中,倒也不怎么显眼。众人见他们还往西边跑,便纷纷劝说,道垠山口都已被塔塔人占了,何故再去。二人听了便忙问,平城是否还在杨纭将军手中。
那些逃难的人便回说平城虽然还在,但杨将军新败,恐怕不得立时出城迎击。这塔塔人保不住还会四下劫掠。所以平城附近百姓,但凡能逃得动的,如今都在往东、南两个方向去,打算逃往京畿或并州。二人听说平城尚在,便放心了一大半。又接连问了四五个人,方才得已将前几日的事情拼凑出个大概来。
先前彭华的人叛降后,杨纭将军便携了人马到垠山口相迎。哪知放他们入垠山口后,突然有塔塔伏兵从后方山坡中冲下来,将前来迎他们的杨纭人马冲散,后者死伤过半。幸亏杨将军得一名随从舍身护送,方才逃出埋伏圈。此后又有石城守备得到消息后另外派了人马到大河拐角附近骚扰。塔塔人左右难顾,这才守住了平城。
事后,杨将军自愧不已,遂上书求罪。可先前驼城守将畏战不出,也并没立时撤办了,只叫那人戴罪立功。因此若此时再来治杨纭的罪,难免显得处事偏颇,难以服众。所以上头听闻杨纭中计、垠山口大败,不但不怪罪,反抚慰了一番,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仍命他继续统领平城军务。因附近顾钧、驼城等人马皆轻易动不得,便另外从并州、潼关等地调了人马北上支援。还令杨将军一总协领石城等周边小城所有人马,不论多寡,只求尽速将塔塔人尽皆赶出垠山口以外。
到了平城外,杨纭见钟回是京都驿站信使,便知道怕是顾钧亲信,于是爽快便见了二人。程吟和钟回到了他帐中,却发现悯风也在。他听二人详述程哦那边详情后,便对杨纭说道:“这倒是个反攻良机。只是不知道将军经此一败,还敢不敢再信那东湖人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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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杨将军帐中,悯风四顾无人,便对二人道:“既然皆有布置,我们便各自速速行起事来。只是此事要成,惟求一个‘速’字。我们经了前事,也长了教训。其实东湖人也并非个个都想要归附那塔塔,不过凡事总免不了有人要生异心。所以谋此机密大事,只是千万不能叫人有动心思做事之机。”
钟回听了,便知道前边事败,恐怕是东湖中彭华亲信使的坏。悯风是暗示他,如今程哦那边,也难保有人存了同样的心思。
方才三人商议时,便定下钟回此行,有几名从京中赶到此的彭果亲信相助,程吟不必再去。她虽不愿意,奈何也无非去不可的理由,因此也只得作罢,目送着钟回匆匆走了,只是心中惆怅不已。
悯风见她如此,料她还是担心程哦,便过来上前安慰,不过是说以程哦身手必能自保,何况又有钟回作帮手,叫她不必担心之类的话。
“还有一事,我猜测这或许也是杨将军不叫你出去的道理。想必你还不知道,卜昀如今人在石城”,悯风见她着急要开口,便又忙道:“不过他虽历经波折,却并无大的损伤。你自可放心。”
程吟听了虽然意外,想一想却也在情理之中。悯风却见她竟然并不有多惊喜,于是又解释说,卜昀到鬼方交割粮草,自然无人来收。前有塔塔人马,后头驼城又城关紧闭,他无法,只得先退回延城再做打算。中途却遇上正在鬼方附近游击塔塔人的公主。于是两部合一,也支撑了足有三五日。
“到后来因粮草不济,且身后又有塔塔人穷追不舍,二人实在无法,便带着所余人马一同渡过大河。塔塔人见他们渡河,倒也未追过来。如此二人方才得喘息之机,遂带着人投到了石城。因上次杨将军垠山口突围,颇得石城兵马之力。那石城守备义气当头勇猛无双,实在令人敬佩。但杨将军也看了出来,其筹谋之事,还多依仗的是卜昀等人。所以便命卜昀带人往来平城、石城二地通传消息。他每回来,也常咨其事。所以如今二人倒像是成了莫逆之交似的。因此杨将军早就知道,顾钧那里有一名亲信,乃是卜昀之妻弟。你这几日的行踪,我看卜昀那里虽知道得不清楚,但也猜得出来,你离开卜家,或许为的是北上寻你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