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便也凑趣,假作嗔道:“你这丫头,我不过一句说笑,你倒还真忠心护主起来。”
糜氏这是放出来圆场:“糜丫头老太太从小看着长大的,哪里能不挂在心上呢。”
正说笑着,堂下忽进来了个穿红的少年。他虽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行动倒有一种泰然自若的神气。王氏看去倒是比先还要老道几分。卜昀上来拜了众人,便即立于一旁。
“你倒是不着急,今儿个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一会可不能白偏了我们的礼,一定要叫新娘子出来见礼的。”王氏瞧着他脸色,只当是说笑道。
“今天是行大礼,过几日一定登门拜见。舅太太就不要取笑侄儿,让侄儿媳妇出丑了,她初来乍到,见了生人,自然是怕羞的,哪还搁得住您打趣她呢。”虽是说笑,卜昀便也依礼回话。
“你看看,人还没进门呢,就回护成这样了?我们姑娘这做婆婆的怕是要受气啊。”王氏一时看着糜氏笑道。
“舅太太说笑了,表姑娘来的日子虽不长,上上下下都知道她最是体恤下人,孝敬长辈的。进了门,成了一家子,只会做得更好十分,哪里敢给长辈气受呢。”旁边璇儿又接口道。
糜琼玉正自出神,听人说“表姑娘”,只当是说她自己,倒是一愣神。见自己母亲也是一愣,方知说的是另一位“表姑娘”,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倒也不敢再出神了,方留心听母亲和姑母她们说什么。
“璇儿近日益发伶俐了。还是老太太这里养人啊。我们沁儿要也学得会这般伶俐就好呢。”说着回头看了看跟进来的那个穿红着绿的丫头,小丫头见说她,忙低了头。
“舅太太就是喜气,到了舅太太跟前她方才如此的,平日里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卜老太太拉着璇儿的手说,这被说的正主倒是红了脸低了头。
“舅太太是有儿有女的人,自然有喜气,说起来,我们还要沾点舅太太的喜气呢。等会还要烦劳舅太太到新房里缝喜被呢。”糜氏说道。
“这不来这么早呢,连老花镜我都带来了。”说着不等使眼色,跟着王氏的那婆子便上前来,果然递上一副铜胎掐丝老花镜来。
“如此媳妇便和嫂子先过去罢,免得耽误了时辰。”糜氏起来道。
“甚好。你们去吧。舅太太的闺女就留这里和珠儿一起作伴罢。”老太太见他们有正事倒也不虚留。糜氏王氏遂带着丫头婆子领了命起身要往新房里去。“有劳舅太太了。”临走前卜昀上前作揖道。
待他们走得远了,卜老太太便起身扶了卜昀去了后堂,留下璇儿和两位姑娘作陪。众人知是老祖母有梯己话要嘱咐孙子,因此也不着意。
到了后堂,卜昀扶了祖母坐定,仍是垂手侍立一旁,倒不似方才那般多言多语。“成了亲之后,你便是大人了。我知你行事一向稳妥的,别的也不嘱咐你什么。只是你媳妇虽住在这里不长,据我看也不是那种颠三不着两的人。你以后好好待她,她也是可怜见的。我知道从小你就是个好强的,人前从不肯有半点错处,但终归也是从小苦命。我因看方家姑娘像是有后福的,是个能知疼着热的体贴人,便一心要把她给了你作媳妇。况且你们又是有婚约在先的,并不算违礼,何苦不成全?便逼着你伯母同意了这门婚事。也是……也是给珠儿多积点阴德下来。我知大房里原想的是自己内侄女呢,以后怕是一时半会还拧不过这个劲来,你们小夫妻多担待她些罢。她一个人这么多年操持上下,说句不偏心的话,也不容易。你爹娘去世得早,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听我一句话,公道由天定。从今往后,只和你媳妇好好和乐过日子罢。卜氏家业,好便好,坏便坏。我并未指着你们一个个升官发财。只要你平平安安,我也就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了。”说着说着不禁老泪纵横起来。
卜昀听说,愣了一愣,随即退了下去,揭起衣襟,端端正正跪好,并无别的话,只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卜老太太坐着看他磕完头道:“好了,好了,这里并没外人,我跟你说的话,你记住就是了。这会子也不早了,该办什么你下去料理罢。我且在这里歇会,你把璇儿给我叫进来。”卜昀答了“是”便退出去了,到堂上几步路竟走了不知几时才到。直看见了璇儿,才把老太太吩咐她进去的话说了,于是恍恍惚惚便走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