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_作者:吴娃(21)

2019-04-01 吴娃

  “若说强灌了姑娘一瓶药,不知姑娘是否亲见了那人的脸面?”卜家当着碧桃的面问道。

  悯风见碧桃支支唔唔答不上来,想是必然不曾看见的。于是便退了堂,仍旧将卜家那人押在大牢,并且不许探视。因这人一口咬定是游方郎中开的方子,是以这案子竟似成了无头案。正冥思苦想之际,忽见衙门里的一个杂役在门口探着身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悯风便招那人进来。那人请了安,道:“老爷,小的家里便住在长荣街附近。前些日子街上怪病流行,小的兄弟是给人挑水的,也得了这病。请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都没什么效验。只那天来了个游方的算命先生,送了几副药,也不曾收多少银子。小的老母见人已是死了大半个的了,便死马也要当活马医。谁知只吃了两三副,小的兄弟竟醒转了过来。后来老母便将下剩的药材送了间壁生病的邻居,那人也好了。小的前日在堂上听那犯人说游方郎中的样子,竟与这算命先生有些相似的地方。那日小的看大人有些不信这人的话,今日他又是这样的一口咬定。小的贸撞了,特来禀明这件事,也不知道打紧不打紧。”

  悯风听他说得认真,看他平日里又是个守分的人,想来不会诓他。况且这事是有是无,叫了他邻居来一审便知。便心里先信了七八分,心下倒是一喜。便着人去叫了那人的兄弟邻居来问话,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进了官衙,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果然如他所说。于是又差衙门里的师傅画了那算命先生的画像,即日里便着人在各处张贴起来。

  悯风这里正各处查访这个游方的郎中。方家那里却是早已乱成一团了。方姑娘当日在长荣街时虽也病着,却总是恹恹的样子,神智还是清楚的。自从这卜家人叫人撞破了下药的事情,不久县衙里来人锁拿去了。不过几日的样子,却是连话也说不清楚了。请了几个大夫,都说若按着那日的药性药量,不消几副药便可要了人性命的。如今这方家姑娘能撑着这口气,不过是因这下药的人心太狠,十八般□□的药性搅在一处,才能撑到这时节。但终究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听了这话别人还犹可,只这方夫人便先昏了过去。连方老爷也是一日呆似一日的。一时家里没了人协理,竟然乱成了一团。方家本来人丁不旺,亲戚人口又少。他家遭了这样的大祸,方老爷平日里的故旧再多,也断没有帮着料理家务事的道理。倒是多亏了碧桃这丫头,每日里精心回护着,总不至于闹得太不像样。

  碧桃这里虽是精心竭力地服侍着,但方姑娘终究是红颜薄命,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便香消玉殒了。方老爷和夫人便至此连起来都不能了,每日里浑浑噩噩,汤药也不进。底下人一时没了约束,也家反宅乱了起来。碧桃再能干,奈何她丫头的身份,又只是个女子,出不了门,办不了事。于是几个平日里循规蹈矩的老仆便每日里惶惶不可终日,连姑娘的后事也一并无人来管。碧桃想到自己与姑娘虽是主仆,却是从小的情分。她死的不明不白,定然是拼死也要弄个清楚。可眼下这后事如何料理,却是万难。情急之中,却突然想起了个人来。碧桃便悄悄地找了老爷身边的一个僮儿名叫方圆的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他去。

  这方圆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子,得了吩咐便出了大门——如今没人拘管他,出门也容易。绕过几步路,便是伍相祠了。原来碧桃左思右想,如今能帮的上忙,愿意搅这浑水的,也就是老爷平日里结交的这个金相公了。一则这人没什么来头,当日也受了老爷少许恩惠的,要差遣差遣他想来也不会多话;二则他住在这伍相祠,就近有什么事情也好商量。于是便叫方圆去找他。

  且说这里方圆找了金生,将碧桃嘱咐的话交付明白,得了回复便走了。

  这金生自是不推脱。他虽然是落魄寄居,但靠着卖画替人写写书信日子倒也能过得。经年下来也积攒了些银钱,却并不急着返乡,反而以读书为名长滞伍相祠。究竟自己盼些什么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想不到今日里给十一二岁的小僮给解了个明白。

  方圆回来便忙忙地去见碧桃,碧桃一面问话,一面想到,现下无人管事,她问的虽然是堂皇正大,可是究竟有私相授受的嫌疑。方圆哪里懂得这些,见问便回:“金相公叫姐姐不必客气,说是姑娘吩咐就是了。还说老爷的事情,他自当尽力。”碧桃方放了心,想了想,又对方圆说:“如今家里都乱了,别人的事情我管不着,你不许跟人学坏了。老爷虽然病着,但心里还是明白的。姑娘和我主仆一场,这里的事情,我自然要替她了了的。你若还认我做姐姐,我便不能放你和那些混账东西一起学坏了不管。如今老爷不出门,横竖也用不着你。明天起你早晚都去金相公那里,跟他出门办事。他吩咐你跑腿,你便去;他若不用你办事,你便跟着他,不许托空偷懒。你若是不愿意,便不必再认我做姐姐了。我没有不忠不义的兄弟。”说着叹口气回转脸不看他。原来这方圆因是孤儿,和碧桃一样是从小便买在了这里,于是当初是认过碧桃做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