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在这几日正是端阳佳节,城内外各处皆有龙舟赛可看。如今正事已毕,二人便欲前去城外一处看个热闹。还未行至城门前,即听得喝彩声不绝于耳。二人下马将缰绳交于跟班,来到近前。只见一名女子身着红衫,头系青巾,手握双股剑,来回翻飞,轻功甚是了得。林钟见了不免连连叫好,心生佩服。回头一瞥,却见张楚双眉紧缩,便想:“我只顾自己高兴,忘了张兄最厌武道,何况又是个女子,在他看来自然是大大的不妥。”但林钟细瞧去,见他看的却又并不是这红衫女子,而是对面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心中虽不解,又不便细问。如此过了一个时辰,日头渐落,人群渐渐散了。
林钟忽听见一个声音说:“站住!”那两名女子闻得此声,便扭头望向这边。林钟适才一直望着那女子动作,这时恰是四目相对,不免脸一红。那女子却并不看他,看到张楚时,忽然脸色大异。红衫女子不愿横生事端,便双手向张楚作拱道:“我们姐妹初来贵宝地,不知有何得罪之处,不妨赐教。”林钟心道不妙,恐怕张楚要上去整饬一番。虽然心里不免怪他多事,但毕竟是同来的,面子上也不好看。于是上前一步,说道:“实乃误会……”岂料话未及完,张楚却一把推开他,抓住那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便要走。
此时虽已近黄昏,但城门之下本就是人群往来不绝之地,不一会便又围满人群。红衣女子看这少年来意不善,像是要存心找茬,便拿起双股剑,上前两步。林钟眼见张楚就要吃亏,情急之下忙向家人使眼色。那小厮倒也伶俐,转身忙从马上抄起一柄长剑递将过来。正值剑拔弩张之时,忽而听得张楚道:“凭这世道如何变去,兄长教导妹子却还是天经地义的事!”当下林钟便吃一惊,心想这是从何说起。惟有围观人群见是自家兄妹拌嘴,便复又散去,只有几个游手好闲之徒仍在侧。
眼见要弄僵,林钟只得陪笑道:“既是一家子,就不用多客套了,此处人多,两位姑娘若不嫌弃,便随我去一地如何?”心中思道若叫那红衣女子独自离去,瞧她一脸疑惑之态,必是不愿的。那张家女孩儿既是与她如此亲厚,想必说是“一家子”,也无甚大错。那红衣女子却不理他,只问道:“去得么?”张家女孩儿点点头,一行人于是往城内走去。当下茶烹人定,张楚只是怒目而视,并不开口,众人也不便作声。
林钟报了姓名,又上前向那几名女子作揖道:“请教芳名?”红衣女子却不应。回头见茶来了,张楚起身接了,道:“不劳。”说罢,顿了一下,见众人皆不开口,才问林钟道:“林兄可知十年前卜家一案?”
那卜千秋是个恬淡之士,却因得罪程家而获罪,所幸只没了财产。程家后来因事也撤了官。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那程家后来人丁不兴,小一辈的只剩一个女子,听得说也学了些拳脚功夫。却又不甚安分,犯了好些事。南溪县新上任的高县令虽年轻,前几日倒被他锁拿住了这女子。正要细加审问,却不小心被她逃脱。当时数十衙役围着,却仍奈何不了她,你可知是为何?”众人听得正酣,听张楚一问,不免一怔,皆问:“为何?”张楚却指着自己妹子道,摇头道:“问她!”
他妹子却答道:“哥哥说的来龙去脉我并不知晓。只是一个弱女子受了伤,我怎能见死不救。再者衙门自古面南开,焉知那高县令是个怎样的人?”张楚登时大怒,大声喝道:“这么说你是认了?一派胡言!衙门自是为百姓而立,为官者自是……”林钟颇不耐烦,其余众人也尽皆一脸不屑,可又不便打断。不想他妹子倒是坦然:“我自幼于此道上不通。哥哥说的道理我也不懂。只是看不过众男子欺负一个女流罢了,于是便让程姐姐挟持我下山。她过江之前将我托付于这位陕西来的姐姐。处事甚是周到,却又不肯告之名字,恐是怕连累他人之故。”说到这里,不免感激地望向红衣女子。张楚欠了欠身道:“张某失礼,还未感谢姑娘。只是不知姑娘与那程女有何瓜葛?”那红衣女子躬身回礼道:“不敢当,女子孤身一人行走着实不易,都是互相照顾而已。至于程姑娘,我与她素无瓜葛,只是见他她颇具胆色,便一见如故,前事倒尽皆不知。”张楚心想若她们是一党,也不敢来此地。这些女子原是江湖习气,料想此话不虚,便不多加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