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听见婆母这样说她,顿时便慌了,且当着这么多人,传出去多年名声恐毁于一旦。因此心中羞愧不已,脸上立时通红一片,因是大家出身,礼教约束,倒不敢辩一言。糜琼玉和盛氏听见这话不像样了,也双双跪下来替王氏求情。
糜老太太见了,便冷笑道:“你们倒是上下一体同心。可怜我的钟哥儿,生来就弱,此时又没带银钱在身上,不知如今正在哪里受苦。你们也不必劝我,我也知道自己老了不中用了,竟是碍你们的眼了。正好从此以后大家分开过,也省得你们不耐烦在我跟前虚应故事。玉儿还不过来快与我写书信,难道疼你也是白疼了么?”
正闹着,忽听外头人说大爷来了。糜家老大进来见母亲满脸通红站在厅中,妹妹和媳妇跪在地上,他早料到祖母定是已经知道钟回出走之事了,却不妨事情闹到这般田地。他虽然素来玲珑,知道父亲若是知晓定要生气,但此时老太太盛怒之下也不好多劝,便也跪下来求情。只解释说当日得了消息便派人出去追了。父亲那边也已经去信说了。账房的事情他事前并不知道,是他们自作主张。以后非但不会管他用钱,若那些钱他不够用,另给他月例花也使得。众人劝解了足足半日,糜老太太方才收了要去京里的话头。糜家老大见顺风旗收了,忖度了下便使眼色叫账房上的人下去了。
正巧到了用饭时候,王氏盛氏并糜琼玉三个皆在旁小心翼翼服侍。糜老大见老太太神色稍缓,便借机说道:“我看表弟不是这般小性之人。这次出去或者真是要去求父亲谋个差事的,并非为了赌气而已。那小厮见人走了,怕自己担干系,怕是有夸张之语。况且即便是赌气,老太太疼他,平素赏的也不少,母亲虽没给过月例,他断不至于身无分文就走了,他虽是娇养惯了的,也不是这般顾头不顾尾过来的。这个叫平日里服侍的人过来一问便知。依我看,也说不准他是看同辈的人或有功名在身,或在家里也领一两件事情管着,他心里生了羡慕之意罢了。他虽素来体弱,岂有不肯上进的?总归是怕家里阻拦,所以才留书出走。”
糜老太太听了便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你父亲说你聪明,你倒果然乖觉。我自小疼得你们兄妹少了?又何时拦着不让你们出门去了?”
“孙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生得弱,在这里行动便有人跟着,不免怕人看轻了他去。或者也是为了给老太太争脸面想要做出番大事来,不枉您多年来格外看重。”
“他若果真有这个想头,我岂有不助他的?只是如今他这一走,若有个好歹,我怎么跟他娘交代。”糜老太太说罢便又流下泪来。
“这个老太太不必担心。我早已放出话去了,若有见到这个年纪的公子便速速报来,糜家定有重赏。横竖他那长相,倒不怕人不注意。目今天下太平,他身上又未携巨资,不怕有人起什么歹意。况且此去京里,也不过三五天功夫。他或走驿道或走水路皆不难追寻,我早已递了书信给父亲,请他派人到各处驿馆知会了,若有消息立时便可送来。”糜老太太听他这样说,于今这般境况,已经算得上是安排妥帖,便也没多的话苛责他母子。只是嘱咐若得了消息一定立刻叫人来禀告。
糜老大一叠声应下了,见这里一时无事了,便说有事告辞了出来。到了外书房,便见有人等在那里回话,正是那日去长安传信的亲信。来人跟他进去便回道:“我拿了书信,傍午十分赶到城里便径直去了官衙。见是大爷的亲笔,那边官爷并不敷衍,因时间已经晚了,说第二日清晨便着人去捉拿。我出来在旁边一处客店睡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听见有一队人马从衙门里出来。我便匆匆结了帐出来跟着他们。果然见他们出城便往卜家庄子的方向赶。我不便跟太近,只在村子下边等了两日,昨日一早见他们照原样撤回了,并无人犯锁拿着。”
闻言糜老大哂笑:“这么大阵仗能抓得住人才叫人意外了。城里可有消息?”
“大爷说的长安城内各处,我也打听过了。这几日并无卜家什么人去过。倒是几个月前,有个年轻少年,像是南边来的,在一处医馆落脚了几日,后来又不见了。据药铺的人说,卜昀新婚祭祖时去过那家医馆。”
糜老大听见这话便点点头,又问:“卜家可有消息?”
来人便摇头:“遵大爷的吩咐,这几日卜家那边未曾断过人。回来报说自那日从这府里回去后,既没见他出来过,也没见有生人进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