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如此说,但毕竟四方安和,如此皆大欢喜,又何必要去生事?”程吟素来最不耐听这些弯弯绕绕,便发烦道。
“于你我这等普通百姓自然是好事。但若是有人要拿捏住这些生事来于己谋利,便难说了。其实我倒也不是担心这些远的事情。只是无端端地,你我二人竟是做了顾将军的传话人,若将来真有事情,祸及自身也就罢了,但却白白害了他这样一位勤勤谨谨办事的,岂不是你我的大罪过?”
程吟听他这样说,方才认真起来答道:“你也未免太杞人忧天了。我看公主不过是听说了驼城那边的事情,怕祸及鹿城罢了。也不单是瘟疫的事情,也许正如你所说,怕徒然惹人猜忌,因此见我们恰恰是那里来的,便想亲身详询。而且北地各方已经相安这许多年了,即便有人居间挑拨,恐怕也不是这么容易的。至于翀光君的为人,以这两日见闻来看,不太像是沽名钓誉居心叵测之人。”
“不是我想得太多,只是她问的时机太过凑巧了。况且若是无端猜忌久了,便没事也要生出些事情来。顾将军兄弟他们两个在这一辈少年将军里,也算是经过些事情的了。但驼城与平城这一线人马,与翀光君相比,却譬如是七八岁童子生对耄耋老儒。论实力,实在是不堪一击。更不用说如今西北金城、东北蓟州,无不是久居安平之人在那里守着,哪里有半点勇武之气。虽然东湖和西域如今都不齐心,一时难成大气,但是长此以往,终归不是好势头。居安思危过了头不是好事,但若久处危局之中而不自知,那便是蠢笨如牛了。这边历来聪明人并不少,只是缺了肯办事的。如今多说也无益,总而言之,你我这一趟来得不好,等到了河津,再不要去惹那官府中人了。”
第28章 28 共济
因有了两匹马,二人这一路脚程倒是快了不少。先是一路沿着大河往东,而后往南。途中虽也经过几个市镇,据二人看来却都难比鹿城繁盛。因此就并未停下来入城歇宿,到了夜间,皆是顺道便在临近的庄户人家投宿。农家人老实,见对方不过用些粗茶淡饭,却一再坚持要给银钱,临行便常常替他二人预备下不少干粮上路,因此二人这一路所费并不多。饶是如此,等到了河津这一日的时候,囊中之资却已经不够他们再依计买舟往东南去了。于是二人只得骑马继续南下,一直到了风陵渡口。此地不比南岸,临河只有个小的市镇,便是依着这渡口而建。程吟便在何边驻马向西南远望去,见巍巍华山清晰可见,心中想起半年前至华阴寻亲之事,不免慨然。
独钟回管不上这些,却着急着要将马匹卖了以筹措盘资。无耐人生地不熟的,一时倒不知道要投到何处去。也是他机灵,想此地既然是大渡口,往来旅人难保不有要转道走陆路的,便将自己小小一个包袱交给程吟,叫她在一处茶棚等候,自己则牵了两匹马往码头上人声最鼎沸处走去。
“你可知道,最近北边颇不太平啊。”
“听说了,说是原守金城的先顾将军之孙顾小将军守着驼城好好的几年了,却突然爆发了瘟疫。顾将军领着众人左支右绌,又不曾劳民伤财的,好不容易方才压了下去。没几天反倒被上头参了一本,如今要叫他查清楚缘由上报方罢呢。”
“啧,这世道,真是不行不错,多行多错。上头怕是太平享太久了,不晓得下面干事的辛苦。”
“也不怪上头紧张。北边虽太平了十几年了,但是听闻那翀光君颇有些本事,如今北地被他经营得有声有色。他自己丝毫不是只知安享太平之辈,据说常年在边巡视,日夜盯着塔塔各部,因此名震四方。我听这里往来商人说鹿城现如今往来各色人口赶得上京里境况了。”
“嘁,真是无事生非。顾将军也就罢了。他家祖上虽然屡立功勋,他们兄弟二人可没打过甚么真仗。如今只说若没有翀光君历代在北戍边,我们哪里能得这几十年太平?如今不去好好安抚人家北拒蛮夷之功,反倒整天疑神疑鬼的。”
“也不能这么说,居安思危是古训。历来惹来蛮夷屠戮的中原朝代,不都是太平久了不思进取闹的。有心思提防些也好。且虽说公主是今上嫡亲的妹子,但毕竟北地汉人只占十之二三而已。且就算翀光君自己不想,难道部下就没一个有野心的?”
……
程吟在茶肆听了半日过往客商的闲话,钟回却还未回返,知他定是诸事不顺。又过了一刻,果远远地看见了他仍牵了马回来了,便知事情没有办妥。她便离了茶肆走出去迎他,却看见他身后有一熟悉身影跟着,竟是卜昀独身一个跟了过来,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喜是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