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树叶随风狂摆,繁盛的花丛无力任由风吹雨打,白色的秋千仿佛被遗忘般,空空荡荡。
深灰的天色,厚重的云急速奔涌着。
别墅里未开灯,一遍遍重复着悠扬的琴声,却掩盖不住大雨“啪啪”打着玻璃的巨大声响。
满头华发的老人坐在沙发上,一身刺绣的唐装和他睿智的双眼彰显了其不俗的地位。
此人就是JM集团的创始人,董事长兼董事会主席,被国际时尚圈称作“让世界见到真正中国元素魅力”的金震林。
茶几上,名贵的白色茶杯里,铁观音冒着热气,淡淡的清香透着一股莫名忧伤。
金浩风抱臂倚窗而立,目光里是比满天乌云更沉重的阴郁。
玻璃上映着的那抹紫色好像被黯淡了光泽,无精打采地悄然闪烁。
明月一袭黑色裙装,及腰的黑发安静地垂下。赤足踩在地板上,她挺直的背影仿佛随时都会化作一缕青烟,悄然散去。
恍若亘古不变的琴音久久荡漾,却穿不透那扇玻璃窗,赶不走这个世界的寂寞空旷。
那被雨水无情洗礼的栀子花,好像再也没有力量释放出沁人心脾的馥郁芬芳。
世界都变得忧伤而凄凉,而这压抑的气氛也如同静止一般,漂浮在紧张的空气之中。
若不是墙壁的时钟仍走个不停,真的会产生一切都已静止的错觉。
明月坐在钢琴前,苍白的手指游走在黑白色琴键上,指腹的痛意她已经感觉不到,只是不知疲倦地重复弹奏着乐曲。
也许是置身于最美好的梦境中,她始终笑容浅浅,不时看一眼空荡荡的身边,眉宇间的温柔让人为之动容。
金震林端起茶饮了一口,热气已散,满嘴的冰冷苦涩,他看着对方墙上悬挂的巨大全家福。
那是早春时节的花园,明月和金震林坐在白色秋千里,她挽着爷爷的手臂,歪着脑袋俏皮地做着鬼脸;笑容明朗的少年站在明月的身后,双手轻搭在她肩膀上;酷劲儿十足的金浩风站在金震林的身后,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一丝温情却悄然染上他冷清的眼眸。
被定格成永恒的天伦之乐,却在现实的冲击中骤然褪色。
端着茶杯的手苍老而颤抖,金震林已不像照片里那样目光炯炯,不禁看向嫣然而笑的明月,生意场上纵横了半辈子的他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的模样。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他已无力再承受第二次。
琴声不休不止地响了几个小时,大雨一个下午未停。
金浩风保持着一个姿势倚立在窗前;金震林累极了似的闭着双眼。
只有明月好像不知疲倦,又好像对外界的所有事物都失去了最起码的感知。
几个人在同一片屋檐,相对着沉默。
假若照片里的那个少年还有知觉,假如他还能笑着出现,也许所有人就不必,如此地无言。
在变成雕塑之前,金浩风动了动身体,他不能就这样被击垮,爷爷和明月还需要他照顾。
近一天没有进食,到这个时间,胃部不适地抽痛着,长久以来的喝酒应酬让他年纪轻轻就患有很严重的胃病,此时此刻,疼痛已经蔓延到后背。
金浩风调整下呼吸,走到沙发前,劝说爷爷上楼休息。
金震林睁开眼,缓缓摇头,明月这副样子他怎么可能安心休息。
“现在您是明月的精神支柱,就算为了不让她再受打击,您也一定要多珍重。”
金震林不放心地扫了一眼明月,金浩风对他微笑,好像在说一切有我,您就放心吧。
他握住金浩风的手,紧紧盯着他,欲言又止,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没说出口,最后只是无奈地对他点了点头。
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从消失,金浩风坚毅地抿着嘴唇。
目送着金震林走上旋转楼梯,他的背影已不再挺拔。金浩风第一次意识到,爷爷真的老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为他们撑起整个世界,给了他们富足优渥的生活,本来已经打算退休颐养天年,却要经受如此沉痛的打击,如果不是如此传奇般的人物,想必普通人早已被现实所击倒。
当金震林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金浩风才缓缓转身走到明月身边。
白色的钢琴依旧美好而耀眼,似乎就算世界崩塌,也摧毁不了它极致的优雅。
金浩风在钢琴前站定,几度想要开口,可是看到明月幸福到恍惚的笑容,他又万般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