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姚有个游方僧_作者:池边古树上(19)

2019-04-01 池边古树上

  他头也不回地去了。

  陆山勾手,招呼小河。

  “来,小丫头,和我说再见。”

  小河摇头,眼泪簌簌地落。

  “……不行。”

  陆山捏她的脸颊。

  “放松心啦,小家伙,我们总要说再见的。……虽然这一天来得早了点,”陆山看看自己胸口,“还吓人了点。”

  陆夫人拽小河去,雪下脚印,和人心一样乱。

  只有陆山远远的,笑得很温柔。

  他说:“小河,把这一切都忘了,不必问为什么。”

  他说:“告诉小尔,这不是他的错。你也要记得,这不是你的错。”

  梅庄后门,一驾马车静立。车轮旁,躺着个黑衣人,脖颈一剑封喉。

  梁伯把陆尔放入里车,提起马绳。陆夫人送小河上车沿,而后站到了一旁。

  她道:“走吧,梁叔。”

  梁伯还是犹豫了。

  “梁叔,我们说好的。”

  梁伯啧口气,拾起了马鞭。

  “反正你从小,就总有自己的主意!”

  陆夫人笑,“是梁叔疼我。”

  小河此时方听出惊疑。

  “陆姨,什么意思?你不走?”

  陆夫人靠过来,抚过小河面颊,又看一眼车帘里,那沉睡的少年。

  她说:“小河,我没法留他一个人。”

  “……不行,”小河全然明白了,“不行!不行!”

  她拽紧陆夫人的手。

  陆夫人挣不开,只能叹口气,复又上前。

  她轻轻说:“小河,他是我一生所求。”

  那眼神里,是爱意,可同时,也是距离。

  小河问:“那我们呢?”

  陆夫人不回答了,她只是抽出了手。

  小河心如针刺。

  梁伯甩了马绳,陆夫人的身影,侧向里,渐渐消失。

  小河僵坐在车沿。

  哪知下一刻,马车又骤然停了,陆夫人突然跑到身边。

  她扬臂,搂紧了小河。

  弓着身,熟悉的温度一环绕,小河再忍不住了。

  她哑声道:“陆姨,你这样对我们,太无情了!”

  陆夫人的声息在耳际。

  “对不起。”她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道:“小河,这太难了。”

  她道:“我不能和你们走。不要原谅我。可如果未来很难,如果你们偶尔想起我,一定要记得,我爱你们,有我爱你们。”

  台城外,有沅河,沅河上,有一叶渔舟。

  夜已深,天色水色如墨。唯这渔舟中,一点孤灯如豆。

  渔夫往灯里,又添了些油。

  翻过这年,他与这灯相伴,也就十七年了。

  远际,忽来车辙辚辚。

  他出舱上岸。

  月色隐没,浓稠黑暗天地中,蟠山半腰似有火光闪烁。不知是何缘故。

  车向着渔舟来。他心跳渐起。

  车停在近前。微弱灯光足够他确认来人。毕竟,他们曾共事十三年。

  “……梁叔?”

  梁伯道:“就是今日。”

  渔夫心凛,“是。”

  渔舟顺沅河下行,速度极快。

  方才在马车上,小河才知陆尔腰侧中剑。伤势不轻,血流不止。

  梁伯在舱内,翻找出些药物,给陆尔做紧急包扎。

  小河几次看舱帘,不太明白。

  梁伯解释道:“梁端,梁府旧仆。老爷夫人成婚那年离开的。”

  小河点点头。

  她问:“现在是去哪儿?”

  梁伯裹绕着伤布。

  “顺永川往下,去海东。”

  海东,那是另一个国家了。

  梁伯道:“小姐放心,我与梁端,定会护您们周全。”

  豆油灯的光影,都仿佛有了重量,压挤小河心口。

  她想说,我要你们周全,我要大家周全。

  咻!

  脖侧凉意袭过。一支箭,刺穿篷身,卡在小河肩旁,上下晃动。

  小河瞬间凉透,梁伯猛将她摁向船板。

  “别动!”

  留下这一句,他掀帘出舱。

  “怎么回事?”

  锵一声,似有箭被击落,坠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