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继续道:
“舅舅说,‘姐姐已不知去了何处,母亲也因你早逝。如今,你留得的血亲,不过我一个。但我们一向合不来,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有一问,要先问问你。你愧疚过吗?若你有,我为你敛尸,若没有……我做“薛杨”这么多年,也做惯了。’。”
莫杨传话时,说到这一句,便再无言了。此刻,囚房也只剩沉默。
莫迴浅吸一口气,静静然,想了很久。
直到他轻轻问。
“你进去惘庄最里面了?”
方才最初,裘真喊出的话,他是听到了。
小河点头。
“……她在吗?”
小河顿了顿,才明白他问的是谁。
她没想到他会问。
小河思量了下,摇头,“没有。”她说,“在这个世界上,隋玉已经死了。”见莫迴怔忪表情,她又道,“不过在别的地方,她一定还在。”
莫迴听笑了。
“记忆里?”
又不待小河回答,他摆摆手。
“不必了,敛尸什么的。”他道,“我不是个好父亲,可我也从没想过要做一个好父亲。这些……就这样吧。”
他转问:“你的事了了吗?”
“快了。”
“了了,找人告诉我一声。”
小河不解,“怎么了吗?”
“告诉我一声。”
“……哦。”小河点头,“好。”
此后的莫迴,近乎封闭,再不多说心里话。
小河当做当问的,都完成了,也没什么好多留的。
“你真的不要离开?对我而言就是举手之劳,不勉强的。”
莫迴道:“我没什么想去的别处。”
……好吧。
小河袖里抖抖,抖出些细小物件。
人偶、绳扣、小贝壳……
莫迴:“你做什么?”
小河把东西在栏里码齐。
“隋玉的纪念品,她当年四处云游时搜集的,我勉强分你几个。”
“……”
“就这几个,不能再多了。”
哪知莫迴道:“不用了。”
“……”
小河自作多情,略尴尬,“你不要害羞。”
莫迴仰起头,看得远远的。
“你们小孩子家,才喜欢拽着些物件不放。于我……左右不过我一个人的念想,又何必打扰她?”
脚步声离去,血气在飘。
莫迴心归寂静,想起刚刚那扇贝壳。
初见她时,她也是拎着一挂贝壳风铃。
群山间,松涛声如海。风拂铃,她在对他笑。
眼里,多温柔。
他始终不能明白,怎么能有一个人,在初见你时,就如同一个老友。
她看着你,就像看着你的一生。
你的惶惑、不甘、悲伤、执著,零星片刻的快乐,她都知道,都理解,都原谅。
我早该随你去的。
他一直这么想。
我不该打扰你,我该在远远的地方,默默地为你。我该护你周全,该明白,我要的不是其他,只是你在。
可太晚了,玉姑娘。
你在一眼里给予我的,我半生都还不尽。
仓仓惶惶弥补,也不过盼着,若黄泉再见,我的愧疚能少一些。可……我拿什么面对你呢?
我只有满身尘土,半生过错。
我终究只能远远地看着你。
玉姑娘。
玉姑娘。
小河再入栏前,挣陆尔的手挣得很艰难。
她索性放下,摆事实讲道理。
“说好的,嗯?而且我带他都只能带走神魄,拖三个人真的很勉强。”
陆尔沉着脸。
很倔很少年。
看得小河很暖很喜欢。
她过去亲亲抱抱揉揉捏捏。
“放心吧美人儿,我保证,有你在,我别的哪儿都不去。”
“你不能保……”
小河踮脚,吻上他的话。
我不能保证,小尔。
可我只能去试。
想想世上的事,大多都是如此。
“我等着你,就在这儿,你不能不回来。”陆尔说,“你要是不回来,我转头就去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