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腰腹受力,带得整个身躯向后一摔,猛砸门上。
木门晃了晃。
紧闭。
如初。
噗——。
什么声音?
小河低头,看见自己腹部血流喷涌。
她有点疑惑,怀疑在做梦。
伸手去碰。手很稳定。
指尖触及暖流。她的血,原来这么鲜红又温热。
“明明……一点都不疼嘛……”
小河觉得委屈。
心空,腿软,她就那么滑坐门前。
这时才发现,原来,她已不能再控制左臂和右腿。
那刚刚逃跑时,怎么能做到呢?
哈。
好好笑哦。
好笑到想哭。
身前,淌来片衣摆。
这布料好啊,小河想。
“你怎么还活着?”
鬼的声音清凛,像鬼。
但小河——
“哈……?”
她的嗓音已然破碎,是气息将散的征兆。
但她的想法是完整的。
我怎么还活着?
大兄弟,你砍的你问我?
“罢了,再死一次就是。”鬼抬起手,化雾的剑靠近,“你听起来很痛苦,我先送你走吧。这些疼,也就不必受了。”
雾绕的剑锋,对准小河心口。
她的神思已然微弱,但她还活着。
所以她说:
“等等。”
剑锋停了。
鬼还蹲着身,稍侧头。
这是“怎么?”的意思。
小河一吸气,哪哪儿都疼啊。
可她连疼都贪恋。
“……你……一,定……要杀……我?”
鬼不说话了,又抬起剑锋。
“知!知道了!”
鬼又停下了。
小河说:“那……让我,自己……死吧。”
鬼犹豫得很明显。
“你都要……帮我……早死,了……还不,准我多……活片,刻?”
鬼想了想,站起身,退后。
小河想了想,没说出那句“谢谢”。
鬼方起身时,小河就感觉呼吸顺畅了很多,还耳聪目明,也像有了力气。
她猜想自己现在,一定红光满面。
听人说,这叫“回光返照。”
“那个。”
小河一喜,她连说话都顺畅了?!
鬼凑近,“?”
“不是,你让一让。”小河说,“你挡到我看月亮了。”
“……”
鬼走到对侧,拱门下,抱雾剑坐下,守着她,但不看她。
小河背靠门扉,仰头,望皓白的月。
方才几个时辰,一直匆匆忙忙,慌慌张张。
这会儿得闲了,才发现这夜,竟然这么天朗气清。
月夜多静,多美。
可她临死才意识到。
但她终归是意识到了。
小河整整神思,深吸一口气,张口,念——
“马坡牛肉面。”
“东孙小火锅。”
“八块腹肌男。”
“软萌眼镜娘。”
鬼像被鬼扰了,不禁转头看她。
只见那周身淌血,狼狈望月的僧人,眼里贼拉的亮。
“夏天夜晚的风。”
“冬天踩上雪地。”
“早晨猫来探我的呼吸。”
鬼终于忍不住了,“你干嘛?”
“我在细数我生命中美好的时刻。”小河瞥他一眼,“怎么?你要帮我完成我最喜欢的舞蹈?”
“……”
小河知道自己时间到了。
她忽然安静,不想再去惊扰这场生命。
她还能看,还能想,还有月光照亮她,还有疼痛可以感知。
原来生命赋予的一切,她都这么贪恋。
不论美或不美,不论快乐或痛苦,她都不舍得放弃。
“我没活够。”
她最后说。
而后,意识消散,一切化归虚无。她或许感受到身体向后仰去,但她最清晰的记忆是……
糟!
忘了问那个鬼!
他能变成鬼,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