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光滑,骨线流畅,是青年人的下颌。
青年嘴一咧,露出一个白炽的笑容。一口好牙,欻欻照亮方寸空间。
小河被震慑了。
怎么办?
人家如此闪耀,我也不好失礼。
小河嘴猛张,结果,却是失望地发现,自己缺失一口晃瞎人眼的好牙。
好怄。
青年拍拍她,大概安慰,或是提醒。
只因铃音已至附近。
招呼完毕,还是正事要紧。
小河忙转回身。她也没忘记,把那颗爱的卤蛋,装回油纸,放回包中。
而后,她便同那青年一道,齐齐扒在丛边,等待铃音的到来。
耗去这些时间,再闻得铃声时,只觉它已骤然逼近,将将要划破夜色帷幕,跃然近前。
一点光,夜幕破。
最远的夜林光柱里,伸入一只手。手下一点亮光,那是——一颗铃铛。
手左右一晃,铃音随月泽流泻。
而后,手臂入光柱,脚入光柱,身体入光柱,面庞入光柱。
好普通。
小河在心里道。
持铃铛的人,太普通了。
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粗布麻衣,皮囊朴素,身板平常,搁哪处市井里,都不好再找出来。
男人口中似有呢喃,说的是什么,她却听不明白。
男人身后还有声音。
小河收心聚目,微微前倾。
红布裙,入光柱,人被照亮。
一个普通的青年女人。
女人垂眸,静静跟在男人身后,四肢虚放,面容平静。
在她身后,又跟上一个老年男子,少年男子,少年女子……这些人没拿铃铛,只是安静地跟随。
他们年岁不一,衣着简朴,看着只是些市井乡野的普通人家,没什么特别。
但恐怕,也只是看着,没什么特别。
小河不敢松懈,正紧心提防时,光柱里,走进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
妇人朴素,婴儿安静,小小的身躯被莹白月光笼着,闭眼沉睡,不哭不闹。
算上孩子,这是队伍第九人。
待他们走过,再无人跟上了。
铃声渐息,消失在后方深林。直到确任一点铃音再听不到时,小河转了头。
青年也正看着她。
一口白牙还是那么闪耀。
青年的手,在比划翻飞,阴暗叶间,谁看得清他比划什么?
但小河狠狠点头。
因为无非就是“咱俩出去你别出声”之类的。
青年满意,也“你明白就好”地点头。
光丛缝隙间,树丛轻轻抖动。两个人出来,站到了月光里。
红衣劲装,浓眉大眼,赤色额带一条,抖擞挺拔一身。
灰色僧衣,月肤清眸,善意慈怀在眼,气定神闲在魂。
两人各叹,好相貌!
红衣公子一笑,手握拳,探出拇指,往自己一指。
“江枫。”
用的是气音。
他下巴一扬眉一抖,示意小河,你呢?
“小河。”
也是气音。
江枫白牙一直闪亮,笑着抬臂,一指丰县。臂方稳住,就看见小河也指向丰县的手指。
两人一乐,走起!
还是夜,一道道光柱投落,夜林半明半暗。
两人还不敢大动作,只静悄悄往前。
小河哽着声,轻问:“你在这儿……是干嘛?”
她还是有点提防意识的。
江枫轻回,“办——案——。你?”
他也很有意识。
“游方。”
江枫点点头。小河正想,你什么人你办案?身前,就伸来条手臂。
江枫挡了她的路。
小河:“怎么?”
气氛登时紧张。
“不对。”
江枫蹙眉四看。
哪里不对?
小河跟着他看。见四方林木悄悄,除了光柱外,什么也没有。她再一看铃铛队伍消失的方向,也是静悄悄的。
小河:“你想太——啊!”
小河右手背,忽然一阵滑腻腻过,她猝不及防大叫出声。江枫吓得,赶紧捂她嘴。
所幸她唤得轻,声音几乎立刻消散林中。江枫正松口气,但下一刻,后方踏来的脚步声,又瞬时激起他汗毛。
两人迅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