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生_作者:朝灯不空(35)

2019-04-01 朝灯不空 校园

  她是南沙莆多年不遇的女体委,广播操下了,接着要上体育课,七生站在队伍最前头,把手一招,“走!”接着第一个走向操场。

  上课了,青林老师说她:“跟个土匪头子似的。”

  七生就是喜欢当土匪头子,她喜欢青林老师放马式的教学方法。

  “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七生嘀咕着。你很难知道她说见不到的,究竟是青林老师,还是那些爱放马的人们。

  “我把这些事告诉你,算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从今往后,我也就可以马放南山了。”

  第39章 与夺

  那阵子时兴一套话,其中有一句:终是庄周梦了蝶,你是恩赐也是劫。

  七生不吃这套,按她的说法,应该是:终是庄周开了荤,昧着良心炖了鲲。

  可那到底是嘴硬。七生的这个劫,从她丁点小的时候,跟着她爹去卖糖炒栗子时,就已是逃不掉的了。

  “渡我,弃我,予我,夺我。从前,我不欠着他的,往后,我也不缺着他的。”

  这是七生讲完她和正绫的故事时,所作的总结陈词。

  我不懂,她对正绫,何以来的这样深切的恨——她甚至不恨从头到尾让她白瞎了好一份心气的雨欣。

  大抵爱情这回事上,总需有爱才有恨罢,我想。

  七生,六道隙里的鬼娘子,三魂不受日月星光辉照耀,七魄不带福禄寿喜知财色,没命跟人间要这要那。

  所幸她并不在“情深不寿”之列,不致把自己闹成一派狼狈相。

  多少年前,正绫就对她说过:“你的心,直等于石头。”

  听听,是直等于,不是约等于。

  可是七生知道,不是。

  其实正绫也知道,不是。

  可他那样说了,七生也就那样认了。

  那一天,距离高考还有42天。七生接到他爹的电话,她的爷爷没有了。

  七生哭得天崩地裂,但还跟这么些年来每一次都一样,抱着被子,无声无息地。她一面舍不得爷爷,一面忧心她爹,急得两眼直冒星星。

  班主任已经批了她的假,可时间太晚,已经没有回高庄的车,七生只能明天再走。

  那时,七生正因一些些事跟正绫断着联系。

  她哭,哭,眼泪哭没了,就打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来,摁亮了,上QQ,搜索正绫的QQ号。

  她记得,她从来都记得。

  正绫就在那个半夜,拄着脑袋看她一大片一大片的消息,昏昏欲睡。

  后来,很多年以后,这个模式也还没有被打破。

  最丧的时候,七生的世界,就只有正绫是彩版的。别的一切,都是铅版。

  她已太久没有碰过画笔,画不出正绫如今的样子;诗也许久没有写过,荒废成旧时光里蜡黄色的零碎书角。

  她还是深深地吸中华烟,通宵打游戏,可你再也见不到,她当初那些意气风发的神采,与恃才傲物的狂性。

  她再也写不动情书,遇见喜欢她的男男女女,也只好微笑着说声“抱歉”。她没有力量,去相信,去动容;她没有力量,去爱。

  原来成长,是一件这样可怕的事。

  这是七生的一个梦:

  她拾级走上高入云霓的方台,见到阎罗殿里执锐端坐的冥王。那个人,长着一张和正绫一模一样的脸。

  “他会夺去我的生命。”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