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茹放下斗篷,从袖子里拿出那支口哨递给他:“事出紧急,不得已才来见大人,妾身长话短说,你们今晨在东郊林子里商议带公子离开一事被府里一个丫头听到了,她形迹可疑却问不出结果,人已经被妾身已经处置了,这是她用来联系同伴的,希望能帮上大人的忙。”
狐偃听得目瞪口呆,平日里只知道夫人对公子严苛些,但从不知道她还是这样一位杀伐果断之人,狐偃接过口哨,道:“夫人受惊了。”
幼茹摇摇头:“实不相瞒,大人们所谋正是妾身心中所愿,妾身也知公子不愿配合,但从今日发生的这件事来看,公子的处境十分危险,一定得赶紧离开,若是大人们有难处,妾身愿助一臂之力。”
狐偃打量了她一番,幼茹虽个子不高,身量较小,但她眼神里透露出的那份坚定却是在男子身上都少见的。
听了她这话,狐偃的担忧又多了一层。当日先齐侯为诸侯国霸主之时曾允诺助公子回国,故而他们能在此处安心停留。如今桓公身死,现任的齐侯难续霸业,单看公子府的防备就能知晓,从前齐侯能保公子府周全,如今却连个洒扫的丫头都是奸细。齐国这道防线已不是密不可破,公子若再呆下去,只怕难以提防暗杀的人手,恐有性命之忧。
不过既然夫人主动提出帮忙,他们离齐之事又多了几分把握,一个计策在狐偃心中成形。
重耳与齐侯对弈两局都是输,齐侯心情大好,早早地放他回来了,重耳有些烦闷,准备回府换件衣裳出去喝酒,一进门却闻见满屋子的酒香,正是他最喜欢的秋月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桌案上摆了两坛酒,还备了几样小菜,幼茹取了两只酒杯,见到进门的重耳连忙招呼道:“公子回来了。”上前给他换下朝服,丫头们端来水给他净了手。
“今日是什么日子?你竟会在家中备酒?”重耳闻着满屋飘香的秋月白,心情也好了许多。
幼茹示意侍从们都下去,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笑吟吟地递给他。
重耳将酒杯在手里晃着,想起昨夜幼茹方跟自己争执了一番,今日却亲自倒酒,着实有些奇怪,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平时日日提醒我少喝酒,今日却主动陪我喝?”
幼茹给他夹了点菜:“今日不同,妾身有事要同公子说。”
重耳放下酒樽,故意逗她:“你不说清楚了,这酒我可不敢喝。”
幼茹放下著子,对着他行了一个大礼,道:“昨夜是妾身莽撞了,妾身跟公子赔礼,还望公子不要怪罪。”
“就这?”重耳歪着脑袋看她。
幼茹叫他盯得不好意思,羞红了脸,小声道:“还,还有一事。”
“说。”
幼茹将酒樽递到重耳嘴边,哄道:“公子喝了妾身才说。”
重耳就着她的手喝下杯里的酒,眼神却一直在她身上打转:“现在可以说了?”
幼茹拉过重耳的手,将他覆在自己的肚子上,欲言又止地看着他,重耳明白过来,惊喜道:“咱们有孩子了?”
瞧他这模样是真心欢喜,幼茹心中有些酸涩,迟疑地点点头,重耳欣喜之余并未注意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将她揽在怀里,又亲吻了她的额头和脸颊,幼茹一改往常的泼辣,显示出一副小女人的姿态。
重耳怀抱着幼茹,轻轻地摇着,发自内心地感叹道:“这样的日子真好。”
不想自己一番心思,倒叫他更舍不得了,但这一次幼茹没有再刺激他,只是试探着问:“公子心怀大志,不应当眷恋妻儿,国事未定更不能贪图个人享乐,若因为妾身的缘故叫公子为难,妾身万死……”
话音未落,重耳将手指竖到她唇边,又指了指她的肚子,悄声道:“怀着孩子呢,也没个忌讳。”
“妾身不怕,纵使手中沾满鲜血,只要是为了公子好,妾身都敢去做。”幼茹一激动,准备将白日里杀死艳儿之事告诉重耳。
重耳一瞪眼,假意生气道:“你要再胡说我就走了。”
幼茹住了嘴,想来她是劝不动了,只能按照狐偃的计划进行。
重耳放开幼茹,捧着那壶秋月白灌了一大口,自顾自地兴奋不已。幼茹坐在身边安静地瞧着他,静静地给他布菜,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完了那两坛子酒,眼眶中竟噙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