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还在拉拉扯扯,贾佗和先轸也连忙站到两人当中调停。
“你别怂啊,没胆量抢大位,有本事杀了我啊!”
“待我当了晋侯,第一个就杀了你!”
见二人已经开始耍嘴皮子,想来公子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赵衰和胥臣从旁劝慰,贾佗和先轸拉着狐偃,总算叫这甥舅二人停了战。
介之推上前道:“公子在五鹿时曾许诺建功立业之事,如今不单咱们几个盼着,晋国的百姓也都在等一位贤明之君,公子既已立誓登社稷坛,还请以大局为重,不要言而失信。”
重耳意识到自己失态,悻悻地罢了手,只是嫌车里头闷,不肯再坐车。赵衰陪着他骑马走在前头,颠颉和魏犨驾车,狐偃、介之推、胥臣等人坐车,先轸在后头跟着,一行人重新踏上了西去的道路。
行至曹国,曹侯听闻晋公子重耳过境,连忙着人去请,大夫僖负羁在城门处接到了重耳等人,一路迎送至大殿,曹侯早已备好了宴席等侯。
重耳向曹侯行使臣之礼,曹侯亲自走下主位与他还礼,一番礼让以后,曹侯托住重耳胳膊的手迟迟没有松开,眼睛从上到下扫视着重耳,一直看到他的胸口处,盯了许久。
重耳觉得不太自在,动了动胳膊,曹侯缩回了手,笑道:“一路风尘仆仆,公子还未沐浴吧?孤已命人在驿馆备了汤浴,公子更衣以后再开宴,如何?”
走了十几日,衣不解带,确实有些狼狈,尽管肚内空空,但好歹是代表两国相交,沐浴更衣后再同席宴饮方为正礼。重耳的视线在桌案上的酒肉上瞥过,对曹侯道:“是重耳失礼了,烦请曹侯稍后,重耳沐浴更衣后再重新拜见。”
“好好好。”曹侯脸上露出了掩藏不住的欢喜,招手叫来了僖负羁,“你带公子去,命人好生伺候着。”说罢,曹侯朝僖负羁挤了挤眼,僖负羁装作没有看到,低头领旨。
重耳走出大殿的时候,不停地有人朝他投去好奇的目光,大多数是偷偷的,但也有几个胆子大的,直勾勾地盯着他,甚至有一两个掩面偷笑,重耳几个互相对了一个眼色,觉得很是奇怪。
驿馆里一切都已准备妥当,重耳脱下外袍和中衣,怀里忽然掉出一物,拾起来看,熟悉的字迹,竟是当日幼茹塞在自己衣衫里头的信。
“公子见字容禀,欺骗公子乃妾之大过,然公子鸿鹄之志,岂能囿于齐姜之地,牵绊于情爱之中?妾虽德行有缺,亦不敢行牵绊之举,今公子得以高翔,万望以大局为重,勿念。”
书信简单,却字字都是为他考虑,重耳将信捏在手中,骂也不是,怜也不是。都说女子一身所倚唯有夫君,她却一直把自己往外推,丝毫不为自己考虑,从未想过离了夫君要如何自处,也不知她到底是不通情爱,还是太知情爱。
重耳将信读了三遍,仔细放好,正准备下水沐浴,只听得门外一阵窸窣,在外逃亡久了,总担心有人要他的命,重耳来不及穿好衣裳,急忙打开门去看。一拉开门他便愣住了,外头站着的竟是曹侯!
“曹侯,您怎么在此?”
“哦……哦,孤担心驿馆的人伺候不周,特来嘱咐几句,公子可还缺什么?”
曹侯含含糊糊地答着,眼神却一直往重耳的胸前瞥,待看到了重耳胸口的异常,不禁掩面而笑。
坊间传闻晋公子重耳身形异于常人,双瞳而耳长,佝偻而骈肋,曹侯一直好奇如此奇人究竟得长成什么样,眼、耳、脊背皆可观,可这骈肋,非露胸不可想见。
重耳总算明白了曹侯的用意,原来示好、设宴、赐浴,全都是为了满足他这龌龊的好奇心,简直是奇耻大辱!
重耳将衣裳拉好,忍住没有发火,厉色道:“不劳曹侯费心,重耳不敢再叨扰贵国,即刻便启程。”说罢,头也不回地走进屋,用力关上了大门。
曹侯得了个没趣,到底还是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也不在乎他重耳是走还是留,一甩袖子拔腿便走。僖负羁匆匆赶来,亦步亦趋地劝道:“晋公子贤明仁德,与您又是姬姓同宗,他身边的那几位也都是有才有勇之人,只因国事所迫流落于此,咱们应当好生招待,以兄弟之礼待之,不应做如此无礼之举。”
曹侯打了个呵欠,没好气道:“逃亡之辈,孤好意以礼相待,给他食物和热水,孤肯看他是给他面子,他还给孤甩脸子,真是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