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完毕,几名婢子托着衣装跪到她面前:“请夫人择衣。”
隗氏看都不看,将珍珠耳坠在耳朵边比了比:“取王子带送我的衣裳来。”
站在第一排的婢子往前跪了几步,后面的识趣地退下,隗氏这才转过眼,瞧了瞧那几套衣裳:“这几套都是王子带送来的?”
正中间那名婢子低着头道:“回夫人的话,这中间这两套是刚入秋的时候王子送来的,旁边两套是王子春日里送给夫人的。”
隗氏瞥了瞥旁边的,这两套都穿过了,便挥手叫她们下去。左边的是月白缎子上绣的月亮和桂花,和今日的装扮倒也相配,就是素了些;右边的是湘妃色中嵌着蓝色的绣花,更鲜亮些。隗氏的手在左边停留了片刻,最后还是选定了右边的那套。
打听到王子带新得了一只白毛犬,此刻正在园子里□□,隗氏命人带了点碎骨头肉,去看个新鲜。
方才走到假山后头,只听得一阵刺耳的狂吠。隗氏怕狗,但为着王子带,还是壮着胆子过去讨好。此刻这狗发狂,隗氏不敢上前,便躲在假山后头,想着叫它闹过了这一阵再出去。
刚开始时,狗吠声很大,但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狗吠声也渐渐变小,但更像是有些叫不出来的哀嚎。隗氏好奇,从假山后头悄悄探出一个脑袋张望出去,那白毛犬在卫兵手中挣扎着,浑身的白毛已经被它自己的血染红,卫兵见它不叫了,顺手将它扔在地上,在那滩血中继续挣扎。地上的白毛被风吹起,飘到王子带跟前,王子带有些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不屑地瞥了一眼四肢抽搐的白毛犬。一股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着,王子带掩着鼻子皱了皱眉,卫兵连忙将那已经不出气的狗拎起来,退了出去。
隗氏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境,尤其是卫兵拎着狗经过假山附近的时候,她忍不住叫了起来,王子带听到声音,厉声问道:“谁?”
隗氏抚了抚心口,从假山后头出来:“是妾身。”
王子带的眼神弱了些,招手叫她:你来做什么?”
“妾身听说王子正在园子里训犬,过来瞧个新鲜,却不想……”
王子带刚刚平复下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厌弃道:“都说狗忠心,我竟没瞧出来,才跟我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发起疯来咬它原来的主人,这样背弃旧主的畜生留着有何用?”
隗氏赔笑,上前替他顺顺气:“左右不过一只狗,王子不喜欢,杀了便杀了,何必动怒呢?”
王子带闻着那股血腥味就不舒服,继续骂道:“畜生就是畜生,哪怕给它天家的尊贵也不识好歹,改不了底子里的卑贱。”
这话一语双关,隗氏有些心慌,怎么都觉得王子带不止在说狗。
王子带甩手叫侍从将满地血污处理好,回头见隗氏心不在焉,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隗氏匆忙掩饰,又连忙抬头冲他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王子去妾身那里用饭吗?妾身备了桂花酒,王子喜欢的。”
王子带正想说什么,迎面走来了一位穿着碧色衣裙的美人,那腰身细得刮阵风都能给吹走,脸上白得像白毛狗的毛,纯粹靠胭脂涂出一点血色来,一边一位婢子扶着,好像一撒手她就要站不住。
王子带连忙迎上去,接过她的一只手,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叫你好生养着吗?”
那美人微微一笑,还别说,衬着她这副身姿,真是我见犹怜,更是叫王子带多心疼几分。
“医官说今日太阳好,走一走有好处。”
声音虽小,但听起来跟唱曲似的,柔和又温婉。
王子带搀着,她索性将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王子带将她往来处领,柔声嘱咐道:“那边有不干净的东西,你见不得的,我陪你回去,好歹吃些东西。”
美人撒娇道:“妾身吃不下。”
“我陪你吃。”王子带好像忘记了隗氏的存在,就这么要离开。
隗氏按捺不住,叫了一声,王子带仿佛才想起身后还有这么个人在那杵着,回头道:“我先送她回去,你也早些回去吧。”
就他这么一回头,美人像是站不住,往旁边倒了一倒,侧过半个头去看隗氏,目光有些挑衅。
隗氏的手指甲几乎要在掌心里抠出血印来,王子带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唤来美人的婢子接替他,跨着几大步走回来,在隗氏面前停下,换了一副面孔,小声又深情地道:“她身体不好,我先送她回去,晚些再来陪你。”说罢,拉起她的手亲了一下,又招手吩咐侍从道,“我之前吩咐给夫人做的两件新衣裳赶紧着送去,夫人若是觉得不好,仔细你们的脑袋。”侍从唯唯诺诺地退下,隗氏被他唬住了,只想着他的好,乖乖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