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以勤王之功请燧葬,此次又以救宋伐楚之功请天子来会盟,重耳的动作真是越来越大了。尽管早知道这是必然的,任好心里还是不舒服,不太愿意给他这个面子。
百里奚看出任好的犹豫,劝谏道:“温地之会,君侯实宜相赴。”
任好敷衍着:“孤知道。”
“臣妄自揣测,君侯以为晋侯请了天子赴会,若是天子得知君侯不往,定不悦,故而迟疑,其实不然。”
任好本来是为着天子的颜面勉强答应,此番百里奚的话倒叫他不解了:“怎么说?”
“不论天子去不去温地,君侯都得去,因为君侯去温地不但是为着朝见天子,而是给晋侯助威。”
任好眉头一皱:“秦国向来不参加会盟,当年齐桓公也算是称霸一时,他举行过二十三场诸侯会盟,秦国一次都未赴会,如今晋国风头正盛,上赶着巴结的大有人在,他哪里就稀罕秦国这点助力了?”
“正因为秦国少赴盟会,晋国才更为看重,特地发来国书相邀。”百里奚将手中的晋国国书一举,阿眇接过呈到任好面前,百里奚接着道,“列国皆知‘秦晋之好’,此次城濮之战,秦国助力于晋国,若是连秦国都不给晋国这个面子,列国会如何看待咱们两国之间的关系?如何看待晋国?又该如何看待我秦国?”
任好并不想承认两国关系当真好,鼻子里一出气:“哼,求之不得。”
知道君侯是在说气话,百里奚并不纠结,继续说:“君侯可否听闻郑庄公与其弟共叔段之事?纵容其发展,待其滋漫,必将盈溢。晋国正值鼎盛,然内乱久矣,虽得晋侯贤明,然缺乏积淀,盛极必衰,君侯何不避其锋芒,姑且待之?”
不过是拼时间,看谁沉得住气嘛。自己年富力强,勤于武功,身体好得不得了,且有得熬呢。姬重耳呢?
任好看了晋国国书,仔细掂量了一番,孰轻孰重了然于心:“左相言之有理,孤明白了,会盟之事有劳左相费心。”
“臣自当为君侯分忧。”
百里奚告退,任好留下了公子絷,吩咐道:“你替孤去办件事。”
秦国使臣来晋,是为着温地结盟之事,顺便给君夫人孟璇带来秦国的小玩意,缓解思乡之情。
收了使臣的礼物,接了秦宫的书信,孟璇也叫人送了晋国的好东西给他,着他带到秦国给姊妹们解闷。
秦国使臣又同孟璇说了几句话,聊了聊秦侯的身体、世子罃的学问等寻常家话,略坐坐便走了。这一切都在众人眼中看着,并不给他们私下见面的机会。
入夜后,荷香从外头回来,趁着孟璇沐浴的时机支开了服侍的人。
孟璇小声问道:“怎么?”
“那边还有一句话递进来。”
孟璇大胆地猜测:“父侯会来吗?”
荷香点点头。
孟璇思忖着:“以前原来从不递这样的话,看来此番是有意的。”
荷香有些担忧:“女公子可要告诉晋侯?”
孟璇估量,诸侯国会盟是大事,此前秦国从未参与,但这一次是晋侯主持,且又邀请了天子,秦晋之好在列国眼中尤甚,秦侯能否来温地,一定是晋侯最为关心之事。
正在思考间,婢子来报,君侯来了,孟璇连忙起身更衣迎驾。
重耳拉起她,见她手中有书信,问道:“在看什么呢?”
“秦国来的家书。”孟璇大大方方地递到重耳眼前,“君侯要看吗?”
重耳拨过她的手,笑道:“不过是你们姊妹几个的玩笑话,孤才不看那个呢。”
孟璇会意,这样的“家书”都是经过他的手才转到自己这里,看来从前母亲说的没错。
屏退了众人,孟璇替他洗手更衣,重耳似是无意问起:“你父侯会来吗?”
孟璇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迟疑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低头笑道:“君侯是在说笑吗?会盟乃诸侯国之间的大事,妾身只是后宫女子,如何能知道。”
重耳捏了一下她的耳垂,柔声说道:“你可不是普通的女子。”
孟璇并不回避他的话,接道:“妾身是晋国的君夫人,自然比不得普通女子。”
“你还是秦侯的长女。”重耳见孟璇手中的动作停了,故意反问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