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任好不高兴了:“荒谬!且不说此战胜券在握,不会出现你说的情形,就算真有万一,秦军训练有素,岂非因为一场战事的失败而如此不堪?再者,晋国内乱多年,重耳继位为晋侯以后,对外战事从未停歇,为何他做得,孤却要如此畏首畏尾?难道孤远远比不上他?”
蹇叔不好反驳,只得迂回道:“臣之言或有所失,秦军骁勇,君侯英明,若是其他战事定能攻无不克,但此战不然。且不论远征之难,纵使侥幸得手,伐郑必要过晋,晋文公新丧,若咱们这么着急借道攻伐他的盟国,晋国怎会坐视不理?”
“晋国晋国,说来说去还是晋国!”任好怒了,谁都可以劝,唯独不能用晋国说话!
任好一拂衣袖,将原本放在蹇叔面前的茶杯扫了下去,一拍桌案直立起身,指着他想骂又骂不出口,终是愤愤地摔门而去。
公子絷听说右相不同意伐郑,任好大火,连忙赶来劝和,却见任好安安静静地坐在案边,一笔一划地写着复杂的字,旁边温着一盏热腾腾的羹汤,想来已经平复了不少。
公子絷松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到门口了既不进来也不见礼,这是礼乐司的规矩吗?”
任好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公子絷掂量着他还有一丝火气,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转身进了书房。
“见过君侯。”
“你过来。”任好不抬头,公子絷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原来他竟不是在练字,而是在描图,描的是从秦国到郑国必经之路的图。
任好又描了一阵,方才仰起头转了转脖子,将笔递给公子絷:“你瞧瞧还有哪里不妥当的,添上几笔。”
公子絷瞧着那图,不止是山脉、河流、官道,连小路和地形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不禁感慨道:“这图如此详尽,君侯画了很久吧?”
任好摸着图上的一笔一划,无比珍惜道:“从将杞子他们留在郑国那时,孤便开始描这幅图了,到今日总算是完成了。”
见他如此,公子絷明白,他心中早有打算,看来这个决定是谁都不能动摇的了。
公子絷握着笔,只觉得此图已经甚好,多一笔太多,少一笔太少,便放下笔试探性地问道:“君侯想好了?”
任好语气虽坚定,但难掩失望:“右相不同意,孤还想听听你怎么说。”
公子絷将目光从图册上移开,拱手抱拳,深呼一口气:“子显从来都站在君侯这边。”
任好有些感激:“当真?你也觉得此举可行?”
“为着这一日,君侯已经思虑良久,想必已经有了万全之策。行军多变,谁都不能预测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若是步步都要算准才走,天下恐怕早就太平了。”
他的想法很合任好的心意:“孤也是这个意思,既然是打仗,就一定会有胜败,胜算大的仗都不打?孤还要这军队做什么?”
公子絷怕他自负,紧着他一把:“右相之言也有他的顾虑,君侯实宜深思。”
“孤知道右相也是为着秦国好,可孤就是不痛快,就是不愿意长久地被列国压制,孤想要做一回天下的主。”说这话时,任好眼睛里冒着光,那是一种期待、一种自信、一种霸气、一种扬眉吐气的自豪。
“孤要亲征!”
此语一出,公子絷都惊着了,尽管他也不想放过这个伐郑的好时机,但个中的危险正如蹇叔所说的那样,若真有万一,任好怎么办?秦国怎么办?
公子絷几乎是脱口而出:“君侯不能去,子显替你去。”
“你?你如何替孤去?”任好嘲笑道,“你的功夫甚至还比不上罃儿,如何能领兵上阵?”
公子絷故意调侃道:“子显的功夫是差些,但子显此去是替君侯鼓舞士气的,君侯也说,此战胜算很大,用得上子显亲自杀敌的机会不多,君侯何不给子显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呢?”
任好毫不留情地嘲讽回去:“你才用不着这个呢,你都老了,还建什么功立什么业?”
公子絷严肃起来:“君侯大志,不能将身家性命赌在外头,你得在秦国坐镇,不论战况如何,秦国需得有人主持大局。”
“从前孤都是与将士们共袍泽、同奋战的,先祖们也多以上战场为荣,如何这次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