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絷忽然开口:“郑侯一番好意,外臣等领受,还望尊使转告郑侯,秦郑交好,他日郑侯有需,也只管来秦国做客,秦国待郑一如郑之待秦。”
弦高见时候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蹇术、蹇丙看着百里视,百里视看着公子絷。良久,公子絷长叹一口气:“郑国,去不得了。”
公子絷急传消息,郑侯察觉了秦军的异常,杞子等人连夜出逃。
百里视想起右相临行前的话,没有与郑国正面交战,可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见滑国守卫松散,无甚防备,便临时起意攻了滑国。
滑国本是小国,哪里经得起整肃有方的三万秦军的攻伐,不到三日便亡了国,秦军装载着攻打滑国的战利品,班师回国。
明日就要过崤山了,崤山是晋国的领地,峡谷细长,危险重重。公子絷打开随身携带的小箱笼,君侯赐的玄玉金丝铠甲安安静静地躺在里头,他一次也没穿过。
今夜没有月亮,星光也很黯淡,已是春末夏初,却四下无风,帐内憋得难受。公子絷总觉得不踏实,打算出去转转,一掀开门帘却发现蹇术站在门口,一副迟疑的模样。
“西乞?”
“宗伯,我……”
想来是有所顾虑,公子絷让了一步:“进来说。”
烛火微晃,映着两人的影子在帐上,蹇术犹豫着开口:“我觉得有些心慌,说不上来为什么。”
蹇术面具下隐约可见大刀伤痕,那是在韩原“一线天”时留下的疤,那场仗打得惨烈,若不是任好赦免过的村民相助,他们可能都葬身在那里了。此次过崤山,同样是天隙,蹇术心中不安。
公子絷心里也没底,蹇叔的话没错,越千里作战本就不易,灭滑纯属侥幸,但行军打仗不能总相信运气,他也十分担忧:“崤山是晋国的地盘,晋文公新丧,咱们便灭了他的同宗滑国,晋国不会善罢甘休的。”
“宗伯所忧正是西乞所虑,只是这些话我不敢跟孟明说,怕扰乱军心,出来这么久,兄弟们都盼着早日回家呢。”
蹇术的担心不无道理,若是士气乱了,便是没有遇上晋军,他们也难过险峻的崤山。
公子絷来回踱着:“咱们还是得做些准备,万一真遇上了,心里也有个主意。”
蹇术搓着手:“让宗伯见笑了,我,我就是想不到什么主意,这才来同宗伯商议的。”
公子絷看得明白,韩原一战给蹇术留下了阴影,谁都不是圣人,纵然他征战沙场多年,总归有个弱点,天隙作战便是他的弱点。孟明不合适,白乙太直率,这个主意还得他来拿。
公子絷脚步一顿,似是笃定了什么主意,快步走到桌案边,打开箱笼。
看到箱笼中的物件,蹇术惊呼:“玄玉金丝铠甲!这是?”
“临行前君侯给我的,他本意亲征,叫我劝住了,虽说此刻攻郑确实是个好时机,但令尊说的不错,此役凶险异常,君侯不能冒险。”
蹇术不解:“宗伯拿出玄玉金丝铠甲是何意?”
公子絷反问:“若君侯真的亲征,我方该何如?晋军该何如?”
蹇术想了想,答道:“先有灭滑在前,若再有君侯亲征,我方士气一定大振,晋军出战也会有所顾及。”
“没错,万一遇险,这便是最好的法子,一方面壮我军威,另一方面。”公子絷停顿了一下,看着蹇术道,“当年韩原之战我军俘获晋惠公不曾杀害,如今就算他们占了上风,总不至于直接杀了秦侯吧?”
“宗伯是想,找一人假扮君侯分散晋军注意力,好叫其他人乘机突围?”
“万一,我是说万一真的有变,能引开晋军的怕是只有这玄玉金丝铠甲了。”公子絷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外头巡视兵士的身影,叹道,“这事我跟谁都不曾提及,希望不会真的到那一步。”
蹇术觉得他话里有话,抢先道:“那我去。”
公子絷上下打量他一番,视线停留在他左脸的面具上:“你与君侯身形相差甚远,且你的特征过于明显,晋军一见便知。”
蹇术想解释,公子絷强行打断:“孟明和白乙也不行,你们三将缺一个都会引起晋军的怀疑。”
“那……那就找一名与君侯体貌相近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