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奚颔首:“正是。”
任好冷笑道:“中原列国之中,楚国雄霸南方,也只在百年前有过短暂的时间自称为‘楚王’,其他诸侯,哪怕是强如齐桓公、晋文公,也都不曾称王,他一个小小的戎族部落居然敢称王?他将天子置于何地?”
百里奚回道:“戎族各部势力向来此起彼伏,绵诸部近几年兴起,很快赶超其他部族,在戎族之中颇有地位。”
任好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来的是什么人?”
“由余,听说是绵诸首领最为倚重之人,绵诸的兴起他居功至伟。”
任好不耐烦地摆摆手:“随便打发一个人去便好,不用事事来问孤。”
百里奚应声道:“那便叫礼乐司派人去见。”
任好转身,看到寥彦,问道:“你来做什么?”
“君侯说司徒告老,着臣来拟旨。”
任好忽然记起是有这么一件事,可眼下正烦,懒得去想这些:“你先回去,待孤想好新晋司徒人选再传你。”
“是。”
二人正准备退下,任好叫住了寥彦:“孤记得,你原来是在礼乐司,后来才到典吏司任内史的?”
寥彦不知君侯为何提起这个,低头应答:“是,臣从前是跟着宗伯的,承蒙君侯赏识,两年前到了典吏司任内史一职。”
“那便由你去见绵诸的人吧,你是子显的人,孤放心。”
寥彦没想到这个任务到了自己头上,连忙领命。
出了大殿,百里奚对寥彦道:“君侯器重你。”
寥彦又欢喜又担忧:“下官惶恐,只怕做不好,辜负君侯的信任。”
百里奚朝里头看了一眼:“君侯此时是在气头上,待他气消,自然是能听进话的,你先按规矩做,晚些再去请旨。”
德蒙百里奚提点,寥彦感激不已:“多谢左相,该如何应对使臣,还请左相赐教。”
百里奚看向寥彦,他四十出头的年岁,中等身材,方脸深颧,冠带一丝不苟。百里奚记得,此人是他从地方上提上来的,家中无甚背景,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过去在礼乐司,公子絷瞧他文字不错,留在身边做过文书,又因办事稳妥,还带他去列国出使过几次。后来内史告老,公子絷将他举荐给典吏司,他跟在百里奚身边学了三个月,便一肩挑起了内史的担子。
“你跟着子显这么多年,照他教你的做便是,他的做法一向最得君心。”
“说起来,君侯待宗伯果然不同常人。”寥彦看着地上残余的血迹,心有余悸,只觉伴君如伴虎,君侯突然的重用,让他感到身上的担子格外沉重。
百里奚不说话,这几年,君侯确实变了。
任好白日睡过,夜里清醒得很,批阅奏疏到深夜,好不容易看完今日的呈报,正准备休息,阿眇又递来一卷奏疏。
任好打着呵欠道:“明日再看吧。”
阿眇又递了一次:“这是司马刚刚送来的,说是伯乐将军奏报,请君侯务必第一时间批阅。”
“子良?”任好有些奇怪,孙阳驻守岐山多年,除非大事要情,很少向雍城递奏疏,难道岐山有异?
“呈上来。”
任好飞快地看完内容,心中的不安是打消了,可孙阳提起一个人,叫他不得不精神起来,吩咐道:“传内史。”
星夜被君侯传召,寥彦格外惶恐,连忙更衣进宫。一路上忐忑不已,白日里他刚见过绵诸部的由余,难道出什么差错了吗?
看到他来,任好直接发问:“由余是个什么样的人?”
寥彦如实回答:“臣今日过去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只是同他倒换过文书,安排使团在驿馆歇息,还未曾深聊。”
任好随手在孙阳的奏疏上划着,似是自言自语道:“想来他无意于你相交,如此,倒是笃定了孤会见他?”
寥彦不知君侯何意,问道:“明日是否召见绵诸使臣,还请君侯示下。”
孙阳奏疏中言明,由余此人有才,他在西边久矣,熟知戎族各部脾性,他的话不会错。
“明日孤且亲自会一会这位绵诸使臣。”
“是。”
“你去知会工造司,明日孤要试试这位绵诸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