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侯姬欢年轻气盛,借着晋文公的余威打压一众诸侯国,秦晋公开交恶近三年,秦国从未占到什么便宜,他也实在是憋屈,百里视此语,无异于在他将息未息的火星上浇了一碗油,燃起了他心中的火焰。
但任好不愿叫别人看出他的迫切,克制住心绪后方才压低声音问道:“你当真有把握?”
见君侯有意,百里视自然又多了一些信心,坚定地点点头。
任好的手心开始冒汗,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将手上的扳指转了足足有十个圈,才重新将视线投到百里视身上:“两日内,将出征的具体计划告诉孤,你直接过来,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
接到命令,百里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下去了,赶着回去写出征计划。任好心里的弦忽然绷紧,低头看向火盆里的炭,隐在木炭之中的火光温暖而低调,或许这便是它能久久散发出热量的原因吧?若是换成木柴,火焰会大很多,会温暖很多,但火焰过后呢?
变成木炭的木柴,也是木柴吧?
戎族,绵诸部。
“我杀了你!”帐内传来一声怒吼,随即又起了刀剑之声,几个族人冲进去一看,由余倒在地上,被绵诸王拿刀抵着,手肘处鲜血直流。
“戎族从来不对自己人拔刀,你是绵诸的王,不去打杀敌人,如今却为了个残害族人的歌姬要杀我!”由余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迎上绵诸王的刀刃。
绵诸王正在气头上,果真要刺,被族人拦住了,刀刃刮过由余的胸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由余不肯罢休,步步逼问:“绵诸弱小的时候,你尊我为师,事事询问我的意思,如今绵诸兴起了,你就贪图享乐,为着歌舞酒肉不问政事,我杀那狐媚祸主的歌姬也是为着提点你,你竟如此好赖不分,想来绵诸也是没什么希望了。”
绵诸王被由余激得怒不可遏,纵使被两三个人拖着,还是举着大刀朝由余奋力一掷:“她已经怀了本王的孩子,不过是失手打死个孩子,你还让她给那个小子抵命吗?”
由余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心痛更甚:“那是征粮官家里的孩子,他如今在外为族人奔波,有心也好无疑也罢,错的总归是那贱婢,你不但不处罚,还处处护着她。大王,待征粮官回来,你该如何跟他交待?”
由余说个不停,绵诸王又要去拿新的兵器,眼看着二人越吵越凶,就要骂上祖宗十八代了,拉架的几个人连拖带,由余就是不肯出去,攒足力气甩开膀子,指着他们几个破口大骂:“还有你们,都是族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散漫无赖些也就罢了,一个个的都着了那些妖姬的魔,没见过女人吗!”
几个人手下一松,绵诸王挣脱开来,对着由余就是一拳:“我是绵诸的王,本王不高兴了杀个人都不在话下,喜欢哪个女人却要经过你同意吗?你真以为本王怕你吗?本王一声令下,便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几个月来,绵诸王不理政务,耕牧荒废,连秋猎都取消了,由余一个人有心无力,扶不起这瘫软下去的绵诸和族人,由礼到兵,已经不知道和绵诸王吵了多少次了,这次干脆惹来杀身之祸,他实在是绝望了。
由余冷静下来,看着帐内莺歌燕舞、帐外杂草丛生,悲从中来,下了一个决定:“不劳大王动手,由余会自己消失,以后大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敢违逆您的心意了。只有一句话要送给大王:您心志不定,连几个舞姬乐妓的诱惑都抵挡不住,今后就不要大言不惭提什么统一戎族,进军中原了。”
说罢,由余压着满腔悲愤,留着最后的体面,离开了绵诸大帐。
众人松了一口气,绵诸王却腿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大王,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绵诸王只觉得头疼欲裂,满目狰狞道:“他伤不到本王,就是气着了,头疼得紧。”
“可要传族医来看看?”
绵诸王浑身一松劲;“不,叫绵绵过来。”
“可是昨日跳百花舞的那个?”
“正是,本王昨日也头疼,她给本王按过,顿时就好了许多。”
有人偷着笑:“大王哪是头疼,是——”
绵诸王一拳砸过去:“就你多嘴。”
几个人心照不宣,扶绵诸王到床上坐着,纷纷退出大帐,他们才懒得在这儿耗着,家中也有“会按头疼”的美人在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