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袍泽_作者:水木糖籽(30)

2019-04-01 水木糖籽

  “最妙的是泉水,清冽甘甜,老头子我喝了几十年的山泉水,竟没有一处比得上那里的。”

  蹇丙陪笑道:“那阿翁为何不汲些回来,也叫白乙讨个口福?”

  老翁摆摆手:“哎,可不是这个理,若非亲自去深山里找寻,就算喝到嘴里,也不是那个味了。”

  蹇叔喝完杯子里的茶,接话教训儿子:“所以白乙你记住,凡事没有白得的道理,好东西非得自个去体会,才能有所收获。”

  公子絷似有所思,听蹇叔这话,颇有非主人相邀不得出的意思在里头,公子絷一时也拿不准究竟是他恃才傲物,还是因为胸怀大志故而底气十足?这样的人到底是不是君侯需要的呢?

  蹇叔方才去里间更衣的时候,童子跟他说了公子絷在院子外头等他的事,见他如此用心,知他定有事相商,而且是不便为外人所知之事。

  “赢先生,借一步说话。”蹇叔请赢絷入里屋,又对儿子道,“阿翁们一会在这里吃饭,说要尝尝你猎的野物,你去启两壶酒来。”

  主人主动叙话,倒叫公子絷免了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尴尬,索性先试一试他。

  “先生高才,家主心向往之,特命絷前来相邀。”公子絷毕恭毕敬地捧出一卷书简,“略备薄礼,希望先生思虑一二。”

  那礼单不同于一般的书简,足足加厚了半寸,方才阿宽悄悄告诉他,公子絷虽没带多少侍从,村口却侯了一队车马,足有十几辆马车,全都装得满满的,押车的侍从尽管穿着普通,但脚上的皂色马靴出卖了他们军人的身份,想来都是护卫这份“薄礼”的安全的。

  送礼的蹇叔见的多了,他压根没想着去瞧一眼公子絷呈上的礼单,目不斜视地道:“先生一路辛苦,如今天色已晚,老头子还有客人要招待,就不留了。”

  明显的逐客令,意料之中的结果,但公子絷毕竟是任好看重之人,随即使出第二招,打开随行包袱,取出第二卷书简,同时告罪:“先生高洁,是晚辈失礼了。这是家主的手书,还请先生过目。”

  蹇叔接过竹简,展开读了,这封信是任好亲笔写的,上书请蹇叔出山相助之事。

  读完任好的书信,蹇叔将它合上,又递还给公子絷,转而一副慈祥的笑容:“老头子拿惯了锄头,已经拿不起羊毫,怕是有负尊主重托。”

  连任好的书信也不管用了,看来传闻非虚,蹇叔不是那么容易请动的。

  “先生。”公子絷不依不饶,站在蹇叔面前恭敬一揖,拦住他不让出去,“先生,家主本有意亲自邀请先生,但秦宋两国隔着山水无数,家主掌政不久,难保有人心怀不轨,家主若在外出事,列国免不了又是一番动荡,苦的却是黎民百姓。想来先生虽隐居在此,心中装的却是大周万民,与家主出于一辙,如此心意先生定不会怪罪,这才托晚辈代行相邀,还望先生不辞辛劳。”

  他诚心诚意,蹇叔不好驱赶,耐心解释:“尊主好意,蹇叔心领,只是老头子在这乡野之间散漫惯了,腿脚也不甚灵便,怕是登不得庙堂。”

  蹇叔再次婉拒,不慕荣华,不贪富贵,君主的诚心和黎民的安定亦不能说动,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公子絷思虑再三,还有一法可试,于是捧出第三卷书简递上:“晚辈这里还有一封旧友书信,请先生收下。”

  蹇叔展开读来,却是百里奚的信:“兄启,奚他日不闻兄言,执意赴虞,遭致国难,沦为罪臣媵奴,负罪出逃,辗转流荡。后幸蒙秦侯不弃,亲释枷锁,朝堂拜卿,奚深感无以为报,愿托此残躯替君分忧。然奚才疏学浅,不堪重任,难报君恩之万一,思之愧,惶惶以至夜不能寐。兄大德,识奚于微末之间,待奚如亲,教奚如师,会奚如友。龙临深渊而腾飞,凤得蓝天而翱翔,兄大才,岂非绝隐于山野乎?秦君贤德,兄深知之,惟愿兄出山相助,若非得兄之诺,奚当遵兄意志,一并归老,携隐山林自在。奚字。”

  看罢百里奚书信,蹇叔笑道:“这小老儿得了个好去处还不忘我这个老哥哥,也真是难为他惦记着了。”

  公子絷试探地问道:“家主力请,百里大人相邀,不知先生之意如何?”

  蹇叔卷起书信,又瞧了瞧外头停着的车马,道:“一个百里奚已经足够尊主成就大业,老头子自在惯了,还是登山找泉、种种麦子合适,劳烦赢先生跑一趟,老头子实在是过意不去,外头的厚礼还请一并带回去还给尊主,也请赢先生替老头子转达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