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絷有点失望,也只能按礼告退,走出殿门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声音很小,却足以叫他灵台清明:
“这是孤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任好拟定出征伐晋名单,里头没有蹇术的名字。下朝以后,蹇术求见君侯,没有通传,阿眇直接将他领进屋里,好像任好知道他一定会来。
“君侯。”
任好正在翻看一卷系着红带子的书简,看到他来,兴奋地递给他看:“你瞧瞧这个。”
蹇术没有心思看这些,他直接禀明来意:“末将感念君侯体恤之意,但末将身体已经痊愈,可以出征,还望君侯恩准。”
胡说八道。
任好忍住骂他的冲动,扯出一个笑脸:“替你诊治的医官都是孤派去的,你当孤不知?你那身伤没个大半年怎么能好利索?”
蹇术低头不说话,他年纪也不小了,急着建功立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任好把他摁在位子上坐下,又把册子塞到他手里:“孤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
听闻此语,蹇术好奇地打开竹简,是一册清单:镶边漆器十箱,红木妆奁十盒,青铜方鼎三尊,玉盘勾带二十条,玉珏五对,礼乐十件……
“这是?”
“孤替你拟的彩礼单子。”任好满脸兴奋。
蹇术神色忽然慌张,站起来行礼道:“这不可,君侯,这万万不可。”
“哎,坐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再不成家,难不成叫你爹养你一辈子?”
“我……末将……”蹇术有些语无伦次,他何尝不想成家,可功业未成,如今又成了这幅模样,还有哪家姑娘肯嫁给他?
任好看穿了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孤已经替你打算好了,子车氏家有一位姑娘,年近三十了还未出阁,谁都看不上,一心一意非要嫁什么‘当世英雄’,孤招她来问过了,她对你有意,也不嫌弃你的样貌,你若觉得好,孤便替你做主。”
“她,她当真不嫌弃我?”乍一闻此,蹇术有些激动,继而有点难为情。
“孤从不强人所难,之前也考虑过别家的姑娘,她们不愿意孤都不勉强,总该人家肯要你,才会对你好不是?”见他不自信,任好加了把火,“孤跟她描述你样貌的时候,奄息他们在一旁听了都只摇头,还觉得孤说过了呢。”
蹇术的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脸颊,有些不相信:“我……这样也能娶到夫人?”
任好鼓励道:“只要你点头,孤就去跟你父亲说,再托奄息他们三兄弟做媒,给你说定了这门亲事。”
蹇术有些兴奋,原以为这辈子要孤独终老,都做好准备将一生奉献给战场了,没想到还能有娶妻成家的这一天。
蹇术行礼谢恩:“末将,末将谢过君侯。”
任好拉他起来,看了看他脸颊上的青铜面具,啧道:“这个不好看又厚重,孤命人给你打一副银的,戴起来舒服些,再打一副金的,你大婚那日戴,衬着红色的婚服,那才俊俏呢。”
蹇术有些脸红:“君侯别笑话末将了,就末将这样子,这辈子都和‘俊俏’二字无缘了。”
“哎,对我秦国的儿郎来说,战场上的伤疤就是军功的象征,你瞧瞧那些将军勇士,哪一个不是满身伤痕,只不过你的功绩写在脸上罢了。”
任好的一番话,叫蹇术稍稍心安,再次谢恩,拿了彩礼单子回府跟父亲禀报去了。
蹇术和子车氏的婚礼办得很热闹,蹇术重伤还未好全,医官不叫他多喝,小酌了几杯便入了新房。喝得最凶的却是奄息、仲行、针虎这三位舅兄,最后都是被人抬回去的。
蹇术与新夫人相邻坐在床边,谁也不动。直到大红蜡烛燃了一大半,外头的宾客全都散去,夜恢复了静谧,只听得窗外的蛙鸣阵阵,蹇术方才鼓起勇气,慢慢去探新夫人的手。
子车氏突然开口:“将军。”
蹇术吓了一跳,刚触碰到指尖的手又缩了回来。
“将军可是嫌弃妾身?”声音有些闷闷的,许是沉默太久的缘故。
蹇术不知她为何这么说,连连摆手:“不不,没有,你不嫌弃我还罢了,我怎么敢嫌弃你?”
新夫人微一偏头:“将军,妾身年纪大了,坊间都传妾身样貌丑陋,嫁不出去,将军也这么认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