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要住店吗?”
小二站在白无心身旁,身上衣冠不整,显然是急匆匆从被窝里爬出来的。
“不住,这茶倒是不错,出售茶叶么?”
小二脸色一黑,敢情大半夜来还不住店,当别人不需要睡吗?但他却不敢造次,自己可惹不起夜里赶路的。谁都知道夜里不太平,强盗土匪甚多。
…
等水青薇将茶叶装好以后,好奇地询问白无心,这夜还长,要去哪里?
而白无心却微笑无言,在东寻西寻后,带着水青薇进了一个民巷,随意进了一家。
白无心用扇子抵着床上人,低声询问:
“顾漫凌住哪里?”
床上人本还没清醒,想开口大骂,却被扇子吓得浑身发颤,磕磕巴巴道:
“往前五十步左拐的第三家便是…女侠…饶命啊…”
白无心本就无心杀他,得到想要的,转头就走。
等那人缓过神来,发现屋里并无一人。
“我这…做梦?”
水青薇紧跟在白无心身后,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言不发,脸色却是不好。
白无心用轻功进了那家院子,不是她轻信那人的话,只是这方圆几里,能比上眼前这院子耀眼的,还真没有。光马饲就比周围的屋大上好几圈。
白无心不禁失笑,这敢情当上土皇帝了?
微微思考了一阵,迈步向最大的屋子走去。
等破门而入后,听到了屋里发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谁!”
白无心倒是没立刻马上应她,边悠悠向床边走去,边思考,自己是谁?
是秦雪依?白无心?嘿嘿,不全是。
是瞎了眼的人。是害死自己朋友的人。是害死对自己好的人。
若真提起报仇这事儿,自己的这条贱命也躲不过去。
娘给自己留了顾姨和孟姨,那人倒是没残忍地剥夺去,任她们伴自己长大。
她也视顾姨跟孟姨为自己的娘亲,只与她们亲近。
孟姨告诉自己了一切,一心一意为她着想。顾姨虽不怎么与自己说开口说话,想必她也是关心自己的。
其实孟姨顾姨过得并不好,平日只能在自己隔壁那间阴暗的牢室住着,伙食也只有一道素菜及饭。
孟姨有次得到了那人的一句夸赞,得到一个鸡腿儿,不舍得吃,偷偷给了自己。
她又怎么会舍得吃呢?她小心翼翼地从布满血迹地衣裙上寻了一处没有很多血的,撕下来包住了鸡腿,藏在了一角,埋了起来。
直到得知孟姨因病去世,她才视之如珍宝般用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捧了出来,将上面的霉东西抚去,边哭边吃。
这一吃,便吃出了青陀罗。
拜那人所赐,她不敢说识得天下所有毒,却敢说,她身上有的,她都清楚。
在顾姨给自己清理伤口时,她红着眼开口:
“顾姨,孟姨的饭菜里,可能被下了青陀罗…她…”
可顾姨却一脸无所谓,不理睬自己。
“这种毒是无色无味的,顾姨,您也要…”
还没说完,便被顾姨打断,说出让她绝望的话:
“是我下的。”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秦雪依的心前所未有的疼。第一次质疑自己的出生是一种错误。
顾姨说,活人为活人办差,死人才为死人办差。她可没理由为了死去的娘照顾自己。
后来,她再也没见过顾姨,林妮儿接了顾姨孟姨的活儿,林妮儿跟自己说,顾姨回老家享福了。
有无意间听孟姨说过她们家在香妃镇妃子巷,说那里的香妃饼很好吃,说以后带自己去。
物是人非。
提起回忆这东西,她感觉自己已经活了半辈子。
太多了太多了,她有太多东西想记住,太多人想抓住。可是,最后全都离她而去。
当顾姨问是谁时,她竟不想多言,或许是谁都不重要了。
活下来的,如果是林妮儿和孟姨就好了。
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仅有回顾姨四个字:
“无常索命。”
随后走到顾姨床边,看一眼她吓得不得了的样子,随她大呼小叫喊人喊救命。她伸手握住顾姨的手。
顾姨的手与她记忆中孟姨的手不同。
孟姨总是为自己忙这忙那,哪怕那个人不许,孟姨也悄悄地为自己做衣裳。她的手上有许多茧,有些时候还会有水泡。而眼前的这只手不同,白嫩的手一看就知道没干过什么活儿,或许顾姨以前便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