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正长叹一声，悠悠离开。
穹烈面色铁青，怒而望向地上跪着的那些侍女，让人将她们尽数拿下，交由阿勒格烈彻查。
他年纪不小了，这次是当真动了肝火，连连咳嗽不止。
库可纳明见状忙上前宽慰道：“事已至此，阿爸还需多加保重身子。阿蛮这边，由我守着，日日夜夜，断不会让人再寻到下手的机会。”
穹烈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就着她的搀扶坐了下来，叹道：“阿爸陪你一道。”
库可纳明动了动唇，还想再劝，可看着穹烈仿佛一下子苍老下来的容颜，不由心头一悲，神使鬼差地，便没有说出口来。
入夜，穹烈熬不住困意，斜倚在椅背上，昏然欲睡。
帐中一片寂静，除却穹烈时不时响起的呼噜声，和点点烛火轻微的噼啪声，便再难听见其他声响。
枯等的日子，最难捱的便是，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库可纳明给阿蛮掖了掖被角，轻叹一口气，拿起一件软袄，披到了穹烈身上。
穹烈其实睡得很浅，稍一有动静，便立马醒转过来，茫然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阿蛮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显是没有休息好的后遗症。其实自打阿蛮出生以来，穹烈从未如此关心过他，如今看着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稚子，心头也不免有些悔恨。
库可纳明轻轻摇了摇头，微叹道：“倘若阿蛮就此……长眠不醒，洛安那头……阿爸可有什么打算？”
她其实也并不想在此时提起这些让穹烈伤神，只是理智上来说，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倒不如早做打算来得好些。
穹烈闻言果不其然身子微微一僵，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岔开了道：“明儿，这些年来，你日渐长大，你嘴上虽然不说，但阿爸心里知道，你同阿爸，到底是生分了……”
“阿爸……”库可纳明有些难过地望了他一眼，伸手想要去握他的手。
穹烈拍拍她的手，继续道：“一国之主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的，有很多时候，阿爸作出一些决定来，也是身不由己。”
库可纳明低头闷声道：“……我知道。”
“阿爸老了，很多事都开始力不从心了……能挡一时就挡一时吧。今日亏得你果决，这才保住了阿蛮一条命……以后，大宛的将来，就要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库可纳明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端敬太后因着静妃将影弦远嫁大宛之事，不惜掘了皇陵戮尸，单就这份狠绝，她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一支所留下的唯一血脉就这样生死未卜而不动怒？
她着实不敢想象。
第四十三章 内乱初起，变数横生
库可纳明正想着，忽然间只听外面一阵喧嚣，各种杂乱之声不绝于耳。
多年来的敏感令她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讯息，她急忙与穹烈对视一眼，安抚穹烈坐下，待她出去探个究竟。
还未等走到帐门，便见一人急急掀开帐帘，闯了进来，竟是阿勒格烈。
库可纳明急忙迎上：“阿叔，出什么事了？外头怎么如此骚乱？”
阿勒格烈面色凝重，急急说道：“不好了，舒巴带领他一系的族人反了！我已查明，今日阿蛮所中之毒亦是他遣人所下，如今他们集结了大队人马，正要往国主大帐逼宫。”
“什么？！”
穹烈猛地站起，冷不丁被冷风呛得疾声咳嗽起来。库可纳明急忙伸手去拍他后背，穹烈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但仍旧怒得双目通红，脸色憋得铁青，怒道：“这个逆子！他竟敢……他竟敢！”
库可纳明忙一把拉住他，稳住身形，急急劝道：“阿爸稍安勿躁，如今他们既然去了主帐，便暂时不会来此处，加之阿蛮在他们眼中已与死人无异，我们眼下当还是安全的。”
阿勒格烈目光中透出几分激赏：“不错。只不过，待他们到了主帐，发现空无一人之后，便很快会折返此处，明儿，你带你阿爸先行暗中撤离。”
“不行！”穹烈大手一挥，甩开库可纳明的手，“这个逆子！他若是胆敢来，我倒要问问他，他难道当真敢弑父不成？”
“阿爸！”库可纳明有些急了，还想再劝，却被穹烈一把拉住道，“更何况，我们若是走了，那阿蛮怎么办？他眼下已是这般，若是再落到了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手里，可还有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