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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经抄了一半,可江月篱执起笔,却落不下去,脑子里全是过去的一些事情。方才听父王提起一些事,心里有点儿乱。
江月宁原本在乖乖看书,突然发现有个字不认识,遂拿着书本走到她书案旁问:“阿姐,这个字念什么?”
江月宁的功课一向有专人教导,可这几日先生正好告了假,回家探望生病的母亲了。因此只能自己看书,他生来聪慧,比同龄人看的书都多,只是年纪尚小,有些生僻或是复杂的字,他尚未学会。不过胜在好学,只要不懂,便会拿着书本问人。
江月篱随意瞥了一眼,告诉他念什么,是什么意思,他便又拿着书走开了。
江月篱看着他专注的背影,突然问:“阿宁,你说如果一个人对你有救命之恩,该如何报答?”
江月宁背对着她停下,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转身说:“先生曾教导过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是救命之恩,那就更应该好好报啊!可是要怎么报,还真是难倒我了。”
江月篱想想,有些好笑,自己竟然问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救命之恩该如何报。也确实太困扰他了。
不过江月宁似乎又认真想了想,问:“阿姐,救你的那个人,是男是女?”
江月篱好奇了,报恩还要看人家是男是女的么?遂问:“那你觉得女子该如何报?男子又该如何报?”
江月宁拿着书本回到她书案前,席地坐下,支着脑袋说:“救命之恩当然不能给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了。通常能出手相助的人,都应该是义薄云天、可敬可叹之人,送他们这些不妥当,倒好似亵渎了这份恩情。若她是名女子,阿姐你不妨效仿世人,与她义结金兰,以表诚意,用情报之。但若他是名男子……”
小家伙说着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一笑,说:“那阿姐你就只能以身相许了!横竖你都担心自己嫁不出去。”
江月篱微愣,这才发觉自己竟一不小心被这小子诓了。他前面义正言辞地铺垫了一番,却原来是早就想好如何捉弄她了。她居然还傻乎乎地认真听完。
遂撑起身子扑过去,压住这小子便一阵痒痒乱挠,一边挠,一边说:“臭小子,你真是越学越坏了。成日里都不知道看的是些什么书,居然糊弄起你阿姐来了。看我今儿不好好收拾你。”
江月宁被挠得奇痒,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眼泪都笑出来了,一边挣扎,一边求饶:“阿姐……哈哈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哈哈哈……下回不敢了。哈哈哈……你要……你要再不停手,我……哈哈哈……我就去告诉父王和母妃,哈哈哈……唐晟……唐晟原来予你有……哈哈哈……救命之恩……哈哈哈……”
听见最后一句,江月篱骤然停下手问:“你如何知道是他?”
这小子,都快聪明得跟人精似的了。这都能猜到。
江月宁躺在地上透气,一边抹笑出来的眼泪珠子,一边说:“这有什么好难猜的?阿姐你上午抄佛经的时候,全写了他的名字,想来你一直在想这个人。中午为了躲他,连饭都不肯出去吃。你脸皮那么厚,怎么在他面前就变薄了?可见这个人在你心中定是又爱又恨的。方才你似乎一直魂不守舍,出去了一趟,又回来,捏着笔,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若再猜不到,就是我自己笨了。”
江月篱一把抱起这小家伙,将他制在怀里,摸着他的脸,前后左右地查看了一番,道:“都是吃同样的饭菜长大的,你怎么就这么聪明?”
莫非母妃趁她不在,偷偷给他开了小灶?什么都被他看透了。这小子,平日里总是书不离手,怎么看怎么像只蛀书虫。没想到居然如此观人入微。
江月宁被她摸得有些不自在了,一把推开她的手说:“阿姐,你为何如此妄自菲薄?你不也挺聪明吗?我可是都听说了,这段日子,你帮暮升哥哥破了不少案子呢!你可别忘了,舅舅在教你的时候,我也在旁边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