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正是自己要找的人,江月篱遂又向摊主要了一碗茶,兴致勃勃看戏。
倒是唐晟有些按捺不住了,他过去哪时常听到这种市井的污言秽语?正要起身制止,江月篱一把拉住他袖子说:“谨之兄,你这般心急作甚。还没到你出手的时候。”
唐晟暗耐,依言坐下,微微瞥了一眼她拽着他袖子的手,也没像从前那样甩开或是拂开。
江月篱饮了一口茶,才发现自己似乎在他面前又失礼了,赶紧将手收回来,暗骂:怎么就习惯成自然了呢?见着这张脸便控制不住自己,坏毛病又自己跑了出来,这习惯真得好生改改。
遂又若无其事地看那边的好戏。
唐晟没一会儿也跟着转了过去,问:“看什么?”
或许在他眼里,讨债的上门要债,欠债的就该还钱,还不出指不定会打起来,万一打个半死不活的,等下如何问话?过去巡防营只做维持京城治安,禁止草民械斗之类的事,可不管纠纷因何而起,这是京兆尹衙门该管的事。
可江月篱却漫不经心地说:“能看出来的东西可多了,比如这钟续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如何能拿起一把沉甸甸的铁锤举过头顶?还能挥动好几下。再比如他与他嫂子不可告人的那点儿龌龊事,这些,或许都是将来断案的依据。”
她干的可不是像他那样,直来直去的行当,手一指便挥军千里。
唐晟似乎有些明白了,默默转过头,也用心看了起来,只是神色过于严肃。
这会儿那群汉子就围着钟续一个劲儿的取笑,实则也没什么看头。看样子只打算羞辱他一番,并未想将他如何。毕竟讨债的人就是想要回钱财,若将人打死或者打伤,他更还不出钱来,未免有些得不偿失。想来也是一群讨债讨出了经验的聪明人。
倒是这茶摊老板一个人呆了快一上午,估计也憋得有些发慌了,在旁边叹了口气说:“真是个毫无长进的败家子。活该!”
丝毫没有同情之意。
闻言,江月篱才留意到唐晟的茶碗也空了不知多久了,遂叫来摊主说:“给他也再装一碗茶。”
估计这摊主一日也挣不了多少养家糊口的钱,听见客人说还要,立马便拎了茶壶过来,满脸笑容地吹嘘道:“小公子真识货,小人这茶叶可是城外茶庄刚摘下来没几日的新叶,煮出来的茶水清却不苦。您与这位公子不妨多饮几碗。”
江月篱素来出门做男子装扮,因此不知道的几乎都以为她是名长相不错的小公子。可想而知当年唐晟有多厌恶她。光天化日,当街当巷被一“男子”那样调戏……
嗯嗯,往事不堪,往事不堪啊!
不过说实话,江月篱与唐晟何等身份?再好的茶二人都饮过,尤其是江月篱,他这点儿确实不算什么。不过她办案时时常会在这样的路边摊逗留,倒也习惯了,从未真的去品评过人家的东西,只不过是装个样子罢了。知道他们挣点银子养家不容易,因此随口搭话道:“确实还可以。”
说不错有些太过,可以刚好,既不抬举,也不贬低,让人听了也觉舒心。
唐晟回头看了她一眼。
江月篱心道:还好此人是个闷蛋。否则她这略显恭维的话就穿帮了。
借着让摊主添茶的由头,江月篱问他:“这户人家欠人很多钱吗?”
摊主轻蔑地笑了一笑说:“这钟续可是在庆城县出了名的登徒浪子,又嗜赌如命。他不欠人钱,还有谁欠?早些年,他兄长在时,家里经营米酒生意,有些家底,也替他还了不少债。可再有钱,又哪经得住他这样折腾?他兄长很是骂过他几回,不过钟续这人在外面浪虽浪点儿,对他哥还是不错的。钟伟骂他,他便嬉皮笑脸听着,听完了却依旧没改。只可惜他兄长一年多前被人害死,因此如今才落到这般田地。若不是他大嫂接济,估计早到外面讨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