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篱笑道:“别来无恙?”
“无恙。”唐晟声音很轻,低沉带磁,十分好听,却偏偏听上去没什么感情,凉凉的,有些冰。
江月篱早习惯了,一句简单的寒暄后,问:“谨之兄是来作证的?还真是辛苦你了,跑这么远。京城到庆城县多少里来着?这么一件小案子何须劳你大驾?”
唐晟生来从不喜废话,答曰:“是。也不是。”
与他相识四载有余,江月篱还是头一回听他这样模棱两可地说话。甚是好奇,盯着他看了几眼,确认自己没认错人,方问:“谨之兄,你这话……”
有点儿听不懂呢!
唐晟不出声。他副将流景赶紧陪笑说:“郡主,少帅想请您移步府上一叙。”
话音刚落院子里又“噌”一声。
江月篱听见动静脑壳痛,叫道:“白羽。你又做什么?难不成忘了出门时,我母妃叮嘱过什么?别动不动就拔剑,多粗鲁。吓谁呢?”
脑子被驴踢了不成?与唐家军这样严谨、装备齐备的正规军动手?不,这是在以卵击石,傻子才会这么做。就凭县衙这几名刀都尚未拿稳的捕快?是不知深浅呢?还是小瞧人家呢?江月篱可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人再栽一个意图率县衙捕快谋反的可笑罪名。
再说如今的定南王府除了八百名规制内的府兵,再无兵权在手,连虎符都交了,就算要仗势欺人也要看看对方是谁。唐晟?此人绝对碰不得,也招惹不得。别说如今,就是从前,若真撕破脸,她也不会找这样的不痛快。
今日这事遇上他,恐怕已没有那么简单,人肯定暂时带不回去了。不过,也不着急,好歹先听听人家怎么说。
唐晟为人不贪,更不屈强权,可以说他若不乐意,就是几十把刀架他脖子上也能面不改色,丝毫不用犹豫地说出那个不字。因此绝不是银子作怪。只怕……
即便如此,又怎甘心?江月篱一声不由衷的长叹,勾起嘴角一笑,笑颜犹如夏花一般灿烂,又天生带着几分邪魅,无奈道:“谨之兄,本郡主如今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呢。”
凄惨!真凄惨!
“噗。”流景不合时宜笑了出来,暗想:这世上恐怕也只有郡主敢这样嬉皮笑脸地骂少帅了。可他俩的关系何时变得如此不堪,过去……
不是还可以嘛。
唐晟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怒意,只微微侧头,朝他动了一动眼珠子,甚至都没半分厉色,流景便立刻规矩了。赶紧转身,代少帅虚手一引,“郡主请。”
江月篱扬起头,迈开脚步往外走。好歹她还是皇亲,并未被皇伯父削去宗籍,唐晟即便再不给面子,也不可能没有丝毫理由便对她动手,她更不能给他理由。说理能解决的事,她不会傻到动手。
迈出人家的前院大门,白羽便跟了上来,担忧道:“郡主,您就这么跟他回去?”
“闭嘴。”江月篱侧头瞟了一眼身后,见唐晟与流景尚未跟近,压低声说:“不然怎样跟他回去?绑着,还是提着?”
丢人丢到庆城县?她连做梦都没想过。又道:“与其担心我,不如赶紧找人去查查这客栈东家到底什么底细。晚饭前我若未回县衙,你再告诉父王。他自有法子救我。”
她就不信唐家仗着有贵妃撑腰真这么胆大妄为。再说她家那位王爷也不是吃素的,天天几大碗肉伺候着呢!比老虎还能吃。
说完,正好见二人走近,江月篱瞬间变脸,笑着说:“谨之兄不介意我吩咐自家侍卫统领先回县衙去交差吧?”
唐晟冷漠地看看白羽,再看着她,说:“无妨。”
仿佛他本就不是冲他来的。
江月篱遂使眼色,白羽愣愣的,杵着没动。她笑容一收,道:“牵马!”
白羽这才明白,退到一边去牵马。
江月篱来时骑了马,就栓在路边转角的一棵老槐树上。这棵老槐树与院子里那棵距离颇近,伸出的枝干正好与里面交叠,她之前正正是从这里翻进人家院子去的。也难怪白衣男子未曾留意到她何时进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