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两字分外刺耳,简莹一下气血倒涌。私生女的身份就是她最大的痛,她知道,她这辈子都不能像简夭一样理直气壮,风光霁月。越不能,越是要,她尖声道:“简夭,那也是我爸!”
“我爸当然是你爸。”简夭又看她一眼,好像很奇怪18岁的人还像3岁小孩弄不清状况:“你妈不要脸,不代表你不是我爸亲生的啊。”
简莹惹简夭,得到的向来是伤口上撒盐。
而这次,白花花的盐得有一吨那么多。简莹脸色发白,她想到那天在祝梦萱门口看到的一幕。黎天成恶心兮兮俯身,熟练的吻向她妈。她妈含羞带嗔,怀春少女一般享受了这一吻。
如果说,她妈对她爸当年是情不自禁,并总算修成正果,那黎天成呢?
简莹直来直去的脑回路,空空荡荡只剩简夭一句话:
你妈不要脸。
反驳不能,委屈的眼泪都要出来。
那天简莹转身就跑,黎天成慢了一步,没有追上,此后祝梦萱打了无数电话,都未能找到人。连今天来看简明佑,她都特意避开祝梦萱。短短几天时间,如花少女凋零成干花。
真希望那天没有去医院,假装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简莹眼泪汪汪,无处渲泻。
简夭不再理她,走向简明佑。病床上的男人依旧紧闭双目,身上插满各种监测仪器。爱恨情仇,都被封印在这一片纯白之中。
12岁之前,简明佑是她宽阔坚实的依靠。亲戚间小朋友打架,明明是她一爪子把那小胖子打哭,她爸却虎着脸,一脸悲愤跟小胖子讲:“妹妹还小,你怎么能吓她?我告诉你,男孩子天生得让女孩子!”
小胖子的妈妈闻声赶来,她爸又变个脸色,一脸慈爱和那位妈妈说:“没关系没关系,小孩子闹矛盾嘛!我女儿最大方,她不会放在心上的。别骂孩子啊,唉呀怎么还动手了……”
有一段时间,她羡慕同班一个女孩由爸爸送来幼儿园。简明佑一撸袖子:“这算什么!夭夭,上!”简夭就爬上他的脖子,耀武扬威一路招摇,足足一个月。最后,全幼儿园老师都认得“那个骑爸爸上学的女孩”。
后来她厌烦上小学的课:“太无聊。”简明佑说:“行,跳着读。”老师说,简夭性情孤僻,再跳到高年级,会自闭。简明佑冷笑一声,给邻校捐了个图书馆,转学。
如果周素平是她童年中温暖的底色,简明佑就是跳跃的亮色。她的爸爸和妈妈,和她一样,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儿。
直到12岁。
她无法理解,简明佑如何才能在爱她的同时,让另一个女孩叫她爸爸。这种多情,真是最可怕的冷情。
昏睡的简明佑苍白而虚弱,瘦的几乎脱形。三个月了,每日靠输液维持最基础的营养输入,再健硕的人都会变样。简夭心中,一个声音说,活该。一个声音说,爸爸。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简夭掐灭一瞬间的多愁善感,朝简莹一点头:“走吧。”
简莹神思不属,居然忘了拒绝,一同走出病房。
下得楼来,是一方小小的庭院,院子里芳草萋萋,很有些风雅。只是城市里污染太厉害,抬头望天,除了幽黑,什么也没有。
“聊聊吧。”简夭用号令的方式做开场白。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简莹冷笑,一副傻白甜的直接。
“呵,有啊。”简夭凤目一眯,洞悉了一切:“黎天成。”
简莹被点到死穴。她不明白,为什么简夭明明只比她大一岁,却像活了千年的老妖婆。她咬着牙:“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他是你妈的高中同学,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谁也说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黎天成不是苦情王子。”简夭自顾自说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就是拜托你,提醒一下你妈,掏心掏肺没关系,掏钱就太傻了。”她笑了一下:“费尽心思,拿老公的钱养小白脸,怕不得善终啊。”
简莹手脚有些发软,她突然明白一些事情。祝梦萱和她说家里的房子要拍卖换钱,却完全没有愁苦的模样,只说一切有她。如今想来,这只是她和黎天成偷梁换柱吧?
模糊中,似乎还听她打电话提到一些“投资”“风险”之类的字眼。只是简莹不愿操心,当她妈闲着无事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