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萋萋谢过她,沿着河朝老太太指的方向走去。
道路两旁是茂密的芦苇丛,人那么高,顾萋萋走在中间,“芳草萋萋”四个字不期然跳出来,心情一时无比复杂,她或许知道自己的名字从何而来了。
远远看着是一个小村楼,走近了才发现其实挺分散,顾远和家在最里面,顾萋萋只一眼就锁定了目标——无他,除了那一户,其余人家的房屋都是新修的两层小楼。
红墙青瓦砖房子,放在二十几年前,要有钱人家才住得起。而现在,和贫困户没什么差别。
屋前坐着一个老太太,膝盖上放着一个小竹框,戴着老花镜缝补着什么,连顾萋萋走近都没察觉。
顾萋萋也不打扰她,默默站在一旁看她缝补。
老太太终于补完,把手上的活计放进篮子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抬起头来,不期然对上顾萋萋的视线,浑身一震,无比震惊的看着顾萋萋,声音颤抖:“你,你是清芳的,清芳的……”
“嗯。”顾萋萋点点头。她和母亲年轻时很像,只除了母亲脸上随时带着温婉柔和的笑,不像她,冷心冷脸。
顾萋萋没有叫外婆,而是说:“我是顾清芳的女儿。”
老人立马红了眼眶,嘴唇抖得厉害,视线越过她肩头向后看去。
“我母亲她,她没有回来。”顾萋萋顿了一下,她知道老人再找什么。
老人收回目光,脸上是一览无余的失望:“她是不是还在恨我们,不肯原谅我们,所以不回来?”
顾萋萋刚没有直接告诉她母亲去世的消息,是想照顾她的情绪,此时听到这样的话,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想起无数个夜里母亲暗自垂泪的背影,她是自己不回来的么?
刚才她看老太太独自在屋前缝补,还觉得她很可怜,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顾萋萋几乎是带着恶意的说:“她就是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老人再次震惊:“你,你什么意思?”
顾萋萋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她死了,三年前。”
“砰!”
不远处,一个老头倒在地上。
“老头子,老头子……”老太太大惊失色,把手里的篮子一丢,起身向他跑去。
顾萋萋早在老人倒下去第一时间就跑到他身边,查看他的情况,有点后悔不该和老年人计较,不过这样的情绪持续了还不到半个小时,就荡然无存。
顾远和没有大碍,顾萋萋和老太太把他扶到床上没多久就醒了。
“死得好,死了好,免得脏了我顾家门楣!”
顾远和刚一醒过来,就无情的对顾萋萋说:“还有你,别以为我们会认你。”
“您多虑了,明天我们去县公证处把这个签了,以后就再也没关系了。”顾萋萋拿出秦周连夜写好的协议书,放到床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顾家。
人死万事空,顾萋萋没想到母亲都不在了,两个老人的反应还那么激烈。
“你等等。”
走到河边,老太太气喘吁吁的追了出来,顾萋萋慢下脚步:“还有事?”
老太太缓了缓,这才犹犹豫豫的开口:“你父亲他,他对你妈妈好不好……”
“我没有父亲。”
顾萋萋打断她,在她惊愕的神情中接着往下说:“你们当年没看错,那男人并没想过娶她,但是你们也不会想到,她会生下我独自抚养长大。”
两老没有痛失女儿的悲伤,正好顾萋萋也没有亲人重逢的喜悦。人情冷暖锻造出她冷硬的心肠,仅有的一点柔软都给了她的小师兄,再也不能给旁人半分,哪怕对方是她所谓的外公外婆。
她既然追了出来,说明心底不是全然不在意,为了这一点在意,顾萋萋愿意和她说清楚。
老太太大受打击,倒退两步,嘴里重复呢喃着一句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顾萋萋:“她一直想回来看看你们,没有写遗嘱大概也是因为心愿未了,想让我替她回来看看。明天我来接你们去公证处,如果你们介意,就在放弃继承权的协议上签字,以后我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们。要是你们愿意,我也可以放弃继承权,房子给你们,你们拿着公证书去办理手续,趁今天晚上可以好好想一想,是要房子还是房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