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要么是太过于稚气,要么,便是他心有城府,知道这一时的不孝不敬可以为自己换取更大的利益。
南枝的目光不由得落到恭敬不已的长房夫妇身上。那杨氏如今定是极恨刘灿儿。
而那端正有方通身儒家气度的家主寻舟,又是怎样的想法?
看不透啊。
“既然今日不宜设宴,儿子便不再叨扰。大哥二哥,晦官告辞。”
南枝这才知道他予自己取的字是晦官,晦者,暗也,他怎么取了这一个字。
她心中诧异,但也不会这个节点上赶着去问。寻嗣甩袍欲走,南枝自然也随之起身。
但是她动作缓慢,南枝才不信,老太君不会出言挽留这个好不容易得见的儿子。
“坐下!”
“都给我坐下!”
长者直言,那有不顺从的道理,刘灿儿被老太君请回了翠茗院后,这剩下的虽然来的不齐,但怎么说也都是真正的寻家人了。
哪有设宴主角离场的道理。
南枝突然得了老太君示意。
不过短暂的一眼。
她伸手拽了拽寻嗣的衣角,眼中含着些许祈求。
寻嗣原本也没想走,他就是要等南枝拦。
老太君只见那女子面上添上些许惶恐,自己儿子对她也不是真的言听计从,但是到底比方才软和了一点。
她已经不好再次出言。
杨氏如何不知现在的状况,也不急着请罪了,朝着寻嗣便开口:“三弟说的什么话,今儿的菜都是老太君亲自张罗的,快坐下,快坐下。”
二房的嫂嫂也顺着杨氏说话,寻嗣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下。
这一宴虽是家宴,但是根本比不得她和阿爹在望崖村时整日的融合气氛。
南枝用的少,只略微动了筷子。
这高门大府中的饭菜虽然可口,但是桌上除了不懂事的幼童,没人能真的安心吃饭。
老太君放了筷,剩下也没几个人动作,南枝根本不抱希望这一宴自己能吃饱,也只是意思意思。
寻家三兄弟多年未见,现在好不容易团聚怎么会不好好聊聊。
南枝瞧着寻舟极为亲和的请了两位弟弟出门,如今还不是妯娌的两位嫂嫂在老太君的示意下,也都有事,提前走了。
倒是这正厅里只剩下她一个,老太君坐在金丝木圈椅上,手上捧着一个青花描金茶碗,一派雍容。
想到寻嗣出门前投向自己的哪一个不安的眼神。
南枝不禁莞尔。
她还真是个胆大的,寻常的女子,在踏入这高门大府时,早就被满脑的欢喜,或自卑恐惧灌满全身,南枝在第一眼见到门外接她的众多家仆时,心中也有些许惊讶,到底是没有见过太多,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那般大的排场。
心里一开始有了底,再去看这些东西,心里便也不会太过讶然。
老爷故去多年,唯有寻嗣是他们扶起两人最放不下的心头肉,刘灿儿是她的亲外孙,那丫头样貌虽不甚出彩,但是与人之道最起码是没有问题的,当然,在今日之前她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如今幼子带回的这女子面貌极其娇艳,说是山野间的丫头,通身的气度,却是不像。
老太君浅浅的啜了一口清茶,随即将茶碗放在茶托上。
“可曾读过书。”
南枝恭敬起身,她不止读过,还抄了许多遍,但自己如今只是一个山间猎户之女,平民百姓家的女子,能认识自己的名字都算不错,但是若是要她装做目不识丁,以为着实困难。
她顿了顿,面上看着是有些许尴尬。
“小女略读过几则《女诫》《女论语》”
老太君抬眼看了看下首那个如花一般的姑娘,还以为她不识字呢。
原本对她没有什么期望,如今倒是有了几分青眼。
“寻家不是一般的人家,不喜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一套,但也不求家中妇孺各个出口成章,男子读的那些书,你也可看看。”
“晦官对你情深意切,他是我幼子,为母的苦心,你迟早也会懂。”
南枝不禁对这位老太君有了几分亲近,寻嗣当真有一位好母亲。
她对自己好一分,南枝能回以十分的敬重。
“多谢老太君指点,南枝铭记于心。”
虽然是刚学的礼节,但是少女姿容娇美,做起来就算不怎么规范,看着也让让人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