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呆之下,嫣然而笑:“啊是了,你也是第一次来咱们人鱼宫,我很欢迎你来,对啦,你刚才为什么要摘浮生若梦草?”
他斟酌着用词道:“我奉师命从昆仑赶来,摘取此草回去。”
晚怔了怔,轻轻咬了咬樱唇:“你非摘它不可吗?浮生若梦草一旦离开海壤,便会死的。”
段暄稍一迟疑,想到师父命自己摘此草归去,便将昆仑之主相让,但见她眸中带着恳求之色,便微笑道:“你放心,我不摘就是了。”
晚闻言大喜,拍手笑道:“太好啦!段大哥,你真好,我们人鱼宫里还有许多好玩的东西,我带你去瞧瞧。”
段暄失笑道:“姑娘如此轻易地便相信我,难道不怕我是坏人么?”
晚的眸子晶亮如星,流泻出亲切柔和之色:“倘若你是坏人,怎么会听我的话,不去摘浮生若梦草呢?”说着坦然拉起他的手,脸上笑盈盈的:“走罢。”
段暄自幼受到儒家的礼法教诲,谨守男女之别,不曾稍越鸿沟。此刻见她初次见面,便一片烂漫地牵着自己的手,明知于礼不合,但不知为什么,一时竟不忍拒绝,鬼使神差般随着她踏上一条珊瑚铺成的小路。
两畔轻纱飘舞,夜明珠、海泪石、风啸贝等堆积一旁,五彩缤纷,俯拾即是。其中有些他曾在古书上见过,有些却是从所未闻,见路旁一枚海螺生得奇形怪状,好奇地拾了起来。
晚嫣然笑道:“这是相思螺,双方若是各执一个,即便你远在昆仑,我在沧海之渊,也能互相听到对方的声音。”
他讶异地一扬眉:“世上有这样神奇的物事?在下孤陋寡闻,竟然从未听说过。”
晚见他脸现讶色,便将那枚相思螺放在他掌心中,咯咯笑道:“这样的相思螺,我们有好多,便送你一个吧!以后等我想你的时候,就用相思螺和你交谈好啦。”
段暄怔了怔,心想这小姑娘说话实在烂漫,对自己毫不避忌。他从来严守礼法,对认识的女子无不谦退有礼,但见她显然不明白人间的种种规矩,脱口便说以后想你这样的话,一时倒不知如何答言。
晚笑眯眯续道:“段大哥,你们人间是不是有很多好玩的?我听祖母说,从前在海市上,那些人间的商人便拿着一些人间的玻璃球、小木碗来同我们换海里的东西,可惜我年纪太小,祖母不许我往海市去。”
段暄道了谢收起相思螺,柔声道:“嗯,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一些,便能去见一见外面的世界了。”
晚急忙用力地摇了摇头:“我都十七岁啦!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看。”
段暄见她如此说,双眼微弯:“我听说鲛人一族,年至三十方才成年,你现在自然还是个孩子呢。”
晚撅了撅嘴,拉着他的手轻轻摇晃,秀眉微蹙:“你虽然是个大哥哥,但我不爱你将我看成孩子,我要和你一样大。”
他唇畔的笑意便更加深了些,半无奈半哑然,见她眼珠一转,俏皮地歪了歪头:“不过呢,段大哥,你从未见过咱们海底的相思螺,我也从未见过你们人间的衣裳啊,你身上的这身白色衣裳,真像那日我曾见过的云朵,这般好看。”
他见她身上鲛纱飞舞,和人间的衣裳果然大为不同,含笑道:“姑娘若是喜欢,下一次段某来的时候,便为你带一套人间的衣衫,可好?”
一语未落,耳畔有人森然冷笑的声音飘了过来:“哼!你这次都不能活着走出人鱼宫,还指望下次再来?”
他转头望去,只见三十余个鲛人各执长短不一的兵器,不知何时已遍布珊瑚小路,将自己团团围住,当先一个鲛人身形高拔,脸色微青,面目颇为英俊,正阴沉沉地打量着自己,满眼都是森冷阴寒的敌意。
他心头微微一震:“只顾着和这位姑娘说话,这些人什么时候来的,我竟没有留意到。”
那领头的鲛人沉着嗓子道:“公主殿下,你过来,小心这人伤害你。”
段暄更是惊诧,讶然相问:“姑娘,你是鲛人族的公主?”
晚不及向他解释,向那鲛人惶急道:“朝晦大人,这位段大哥是个好人,你不要错怪了他。”
被她唤作“朝晦”的鲛人听她言下对这白衣男子极为回护,脸色更是阴森起来,厉声道:“姓段的,你私进人鱼宫,已经闯下了大祸,休要伤害公主,否则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