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灵堂前,听了管家耳语,一身重孝的沈子安考量片刻,再次离开灵堂。
原本是给家小预留的后院内,一个青衣婢女正在此地。正是先前代林郡主开口,驳得书生无语那位小姑娘。
有此前因,沈府管家才会帮着婢女传信于主家到此一会。
此刻,沈府管事自已守在外面帮着主家望风。郡主一行都已离开,这位偏留了下来寻了自己,称自家主子有事相托于自家公子,哪怕为投桃报李,为郡主直言之恩,此事亦当警慎,沈府如今外松内紧,正是风雨骤急。
见得来人,翡翠微微一福:“奴婢翡翠,见过沈公子。”
“姑娘免礼,姑娘说要单独见沈某,不知所为何事?”沈子安并不客套,问得直白。
灵堂之上无人主事不宜久离。
“我家郡主心有一疑,想请公子解惑,不知此处,可算安静?”翡翠抬眼向着四处打量一番,问的认真。
“沈府虽小,治家亦算严谨。不知郡主有何疑问,若能帮忙沈某自当尽力。”沈子安负手后背,既含自信亦是警慎。
“我家郡主听闻三城惨案后,恐此事他日异地重现,心忧漠北亲人,沈公子对此可否指点一二?”翡翠仔细传达自家郡主的意思。
“三城被攻破时,沈某人在帝都,个中详情自己亦是不知?哪能出言提点他人,怕是要令郡主失望了。”沈子安半垂了眼帘,面上神色未变,背于后面的双手已不自觉握紧成拳。
朝中蛀虫再怎么胆大包天,有长公主坐镇,漠北想是无碍,那位握有通天直奏之权。
贪渎之事牵连太广,对手太强,一不小心便有灭顶之灾。
今日之事,不管郡主是有心还是无意,沈府皆已受益良多,不可恩将仇报,把本未牵扯进来的无辜者卷入这场是风波中来。
对此回答,因为自家主子交代,翡翠并不意外:
“忠臣盖棺定论算是一桩,拦了书生信口雌黄算得第二桩,兵部来人或可算是第三桩。沈公子觉得我家郡主诚意足否?借此三桩,无需证据,可否换得公子只字片语提点,能让漠北亲人稍加防备,也算成全我家郡主一片孝心!”
短短几句透露的信息委实太过惊人。沈子安闻言色变,最后面上泛起点点涩意。
后两桩事本是自己亲历,第一桩虽不知她是如何办到,一介幼女身处后宫,竟可影响朝堂,听着便觉骇人,实难置信。
可这位既敢放话,想来所言不虚。
别人躲之不及的麻烦,这位郡主实是关心则乱,竟主动搅和这趟混水里来。
“郡主大恩,沈某铭感五内,至于郡主之担忧大可不必。有长公主在,漠北应无忧患。”沈子安思之再三,如此说道。
“既有难言之隐,我家郡主亦不强人所难。
军报未至前,也没人能料到习惯秋季作乱的西贼突然改在春季进攻。世事难料莫过于此。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府外闹剧虽未成事,沈公子还请小心。奴婢告退。”
翡翠说完,福身行礼,利落的转身走人。
留于原地的沈子安,面色防睛不定,心中挣扎良久,终败给那句世事难料,高声开口:“翡翠姑娘,还请留步。”
已要走出过道的翡翠长长吐了口气,那颗已提到嗓子眼的心终是落定。
郡主虽有交代,把话带给沈府主人听到便行,至于沈府那头回不回应,并不重要。
可被郡主以此等重托的翡翠,仍是觉得当尽力把此事办得圆满,方不付郡主重任相托。
缓缓转身,并未上前,翡翠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沈公子有何指教?”
外面威风八面的韩尚书,回到东平候府,自家父兄面前,却是低眉顺眼,服低作小。
见礼完毕,把今日之事一一讲叙,说到最后,不忘出言为自己辩解:
“实是阴差阳错,才成眼下之局。”
立在一旁的半醉微醺的世子韩子熙开口便喷出浓浓酒气:
“二弟一句阴差阳错,本世子这么多天就白忙活了。早给各家打好招呼,万事俱备,只等二弟这股东风立刻发动,免得又如前一遭,事有不成倒埋怨我勾通不利,耽误时机。
那些勋贵人家倒是不找二弟,都在我耳边抱怨,再怎么同气连枝,这朝令夕改,也难与人解释。”